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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带着琉璃瓶。”
天使的笑意越发明确,嘴角弧度像夜空中新月初升时最耀眼的一道弯。
他笑着,却流出了泪,眼里尽是寂寥和哀伤。
眼泪没有落下,而是一滴一滴悬在了半空,汇聚成了一小汪。然后,直直地飘向喻独活前胸处,那透明的琉璃瓶子。
“最后,还需要我的泪……那是我的感情。只有集齐这三种东西,才能完成祭品的准备工作,进行圣祭。”
“抱歉,最后留下的是我。因为我到现在才稍微明白人类的感情,才会流泪。”
“请不要流泪。”天使抬起手,再一次拂过喻独活眼角的泪水,他轻轻地说,“你从来都不是祭品。”
“你是我们的神明。”
喻独活脸变得煞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悲恸哽住了喉咙。他的嘴唇紧闭,眼底却掀起了一场狂风。
开什么玩笑?
他没说要他们这么做,没说让他们替他去死。
问都不问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迫接受这种情况。
太自私了,太自私了。
“抱歉,其实不想让你知道我们其实都是一个存在的,这样对你太残忍了……想怨就怨我好了,这样就算我死了,也只是得到应有的报应。”
喻独活的泪像流不尽一样,天使只能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替他擦掉。天使的声音和他的动作一样轻柔,“但是我们小圣子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的抱歉。”
“你们……你先放开我。”喻独活勉强捡回智,他抽噎几次,尽量平静开口。
可不等喻独活再想说什么,他们周围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墙壁上的石块发出令人厌恶的嘎吱声,从边缘处开始剥落,在空气中瞬间化作齑粉。随着连成片的,震耳欲聋的巨响,仿若天崩地裂一样,祭坛的穹顶轰然崩塌。刺眼的白光从缝隙中穿过,整个圣殿都消失了。山峰断裂,巨石滚落,周围的一切都在急速消失着。无数道裂痕如狰狞的闪电,在天幕上纵横交错。
喻独活知道,,这是任务世界的湮灭。他仓皇地看向天使,像疯了一样扯动着手腕上的束缚,可无论他怎样用尽全力,都动弹不得。
不,这算什么?这一切不都是他们想要的?他从来没说自己需要什么圣祭……他还有话想要问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
可苍白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蔓延开来,所到之处,一切色彩都被彻底扑灭,整个世界都化为虚无。
喻独活突然什么也不想问了,他只想告诉天使快离开。
可这是世界的毁灭,又能逃到哪里去。
天使面色平静,他没有看一眼周边疯狂嘶吼着的灭亡,也不在意自己腹部的伤口。而是将喻独活抱得更紧,像是要深深嵌入他的灵魂,想要他们融为一体,从此永不分离。
但无论多么从容,他终究也在消散。拥抱着喻独活的身体轮廓逐渐模糊,像是由无数闪烁着幽微光芒的细小光点。喻独活眼睁睁看着那光点一个接一个地熄灭,在半空中化作一缕缕微光飘散。
“抱歉,如果生气的话,就恨我好了,多恨都可以,不论怎么样怨恨我都可以……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
天使的下半张脸其实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飘渺,他的声音忽大忽小。像是很久以前的劣质收音机一样,带着颗粒感,模糊不清。
困住喻独活四肢的束缚终于也随着世界消失,他踉踉跄跄伸出手,想要聚拢眼前那些光点,却已经太迟了。
天使的身躯不断地虚化,好像陷入了无形的沼泽,一点点地被吞噬,没有回天之力。喻独活甚至能够透过那逐渐消逝的肢体看到他背后混乱崩塌的世界,他的整个身体都只剩下一个若有若无的轮廓。
“不——不——”
消散的速度太快,他甚至来不及抱住天使,只来得及颤抖地摸着天使的脸。接二连三的突变让他的声音破碎不堪,他以为自己的声音会很大,其实只是勉强挤出了细微的呼声。
千万根烧红的铁针,在他的心肌上密密麻麻地穿刺、搅动,将那原本鲜活的心脏,一点点绞成了一团血肉模糊、无法复原的烂泥。
天使用那双含着隐隐悲伤的眼眸,温柔地看着喻独活惶恐的脸,“不要哭,也不要担心我。”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所以去看了书也去问了别人,但我还是不懂不过现在,我可能有些懂了。”
他思考了很久,爱到底是什么。是收回伤害爱人的手,是克制侵占的本能,还是心甘情愿成为输家。
其实也许全都是,不过他也没有时间找到更多的可能性了。他还是不能完全压抑自己的本能,还是很想对喻独活做些恶劣过激的事情。
舍弃自己的生命不是他会做的事情,他早变了太多。像人类一样心软也好,编制谎言也好,舍弃原则也好。
他只想让爱人活下去。
最后的最后,他消失在喻独活的怀里,声音支离破碎,微不可闻,“如果以后还会想起我,请永远记得……”
“我爱你。”
“不——我会恨你——”
喻独活的身体剧烈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试图挣脱这具被痛苦填满的躯壳。
天使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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