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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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esp;&esp;温度在快中午的时候终于恢复了正常,随着心电监护和氧气面罩被撤下,方正有点儿要清醒,其实他很不舒服,他现在的身体受不住高烧,心脏在胸膛里上蹿下跳的,很不安生,喘气也泛着疼、还不顺畅,身体哪里都像是被碾过一般疼痛,尤其眼睛,胀痛得想抠下去。

&esp;&esp;方正仍然感觉有些轻飘飘的,眼睛也不太清楚,他含糊地和方秉正重复了两遍:“喝不进去才吐。”

&esp;&esp;方秉正凑近,方正的声音沙哑粗糙,像是从肺里直接发出的声音,每个字都带着气音。气流打在他耳边,凉凉的,一呼一吸间的停顿不上不下的像是小声的呜咽。

&esp;&esp;方正的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眼皮上青紫的血管似乎遒劲地压着方正颤抖脆弱的眼睑,方秉正知道那时候方正什么都喝不进去,不会觉得有什么。

&esp;&esp;只怪自己昨天晚上非要回家,他伸手轻轻揩掉他哥嘴角边的水迹,方正的皮肤滚烫,唇边却冰凉湿润,他放轻声音,怕惊扰什么似的:“哥,再休息一会儿。”

&esp;&esp;股权赠予

&esp;&esp;中午的时候,方正吃了些东西,撑着床沿微微坐直了些,撑起精神问方秉正那个股权赠予是什么意思。

&esp;&esp;方秉正耸耸肩:“就是给你了,”他道,“我又不懂,你总不会饿死我吧。”他看他签过的那个文件夹还在桌上,估计是昨天张鸣来接他的时候拿过来给方正看的。方秉正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继续专注地舀起一勺粥送到方正嘴边。

&esp;&esp;方正似乎是叹了口气,挂着鼻氧的脸颊显得格外瘦削,微微偏头避开了勺子,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esp;&esp;方秉正见状也不勉强,开始吃自己的饭,喝了方正剩下的粥,白粥过于难吃,他偷偷给自己加了个小菜。

&esp;&esp;他吃好,一抬头正对上方正深邃的目光,心猛地沉了下去,怯生生喊了声:“哥。”

&esp;&esp;方正让方秉正把文件夹拿了过去,方秉正以为他哥准备接受,还殷勤地给方正递了一支笔。

&esp;&esp;方正没接那支笔,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ot;滴滴&ot;声,方秉正尴尬地放下,解释道:“律师看过了。”

&esp;&esp;方正突然说:“撕了。”声音因为高烧初愈而显得格外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esp;&esp;方秉正一下子就傻了,他干巴巴地问:“为什么撕?”

&esp;&esp;“什么都可以,这个不行。”方正刚发完烧,声音还带着气音。

&esp;&esp;“你说什么都行,可我当时去选秀,你不还是不同意吗?”方秉正攥紧了手中的文件袋,“你只同意你想同意的。”

&esp;&esp;方正疲惫地闭了闭眼,他不是同意想同意的,是他不会同意对方秉正不好的,所以在这个立场上,他和方氏夫妻、林祥宇、萱姐…甚至是朱莉和张鸣是一样的。

&esp;&esp;方秉正怕气到方正,还是软了一些:“不过哥你还是比我有先见之明,今天不想签就先收好呗,”方秉正满不在乎地说道,目光扫过方正手背上的针头,声音越来越小,“你什么时候需要就签。”

&esp;&esp;方正眼眶和后脑勺还是胀痛,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这种折磨,他恨不得敲开自己的头骨,让那团灼热的疼痛有个出口。他艰难地抬起眼皮,视线里方秉正虽然有些憔悴,但仍然鲜活。

&esp;&esp;其实方秉正一直没变,对自己那么信任,可他现在怕的不是辜负方秉正,而是他这副残破的身躯护不了方秉正那么久,交给谁又都不放心。

&esp;&esp;方秉正本着眼不见为净,想把文件放到外面的小会客室。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从病床上抬起,按住了文件夹。

&esp;&esp;方秉正惊愕地回头,看见他哥颤抖的手指正艰难地撕扯着那几张白纸,泛青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然后——&ot;刺啦&ot;一声,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方秉正起初没反应过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觉得他哥是真的不想签,又怕他哥太激动,就伸手帮他一起撕。

&esp;&esp;方秉正看着破碎的纸张碎片,有些发怔。

&esp;&esp;方正闭眼的动作很慢,生硬地挤出一句,强硬地给这场荒唐的闹剧定好了最后的结果:“不许再提。”他眼前的眩晕变得真切而痛苦起来,睁开眼和闭上眼是一个模样,都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雾,连病房顶灯刺目的光线都无法穿透这片混沌。

&esp;&esp;方秉正“哦”了一声,又哄他:“那你别动气。”他低头看他哥眼睛似闭不闭,眼皮在轻微颤动,像是困倦到极点了,“哥,你先睡会儿。”

&esp;&esp;他把这些碎片收拾好,一丝不苟地扔进垃圾桶,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给他哥拉好被子,熟练得像这件事儿没发生过一样。

&esp;&esp;下午,趁方正午休,方秉正在王可和律师的陪同下又去了警察局。

&esp;&esp;事故调查结果是大客车超载加爆胎,进行了处罚和赔偿,今天名义上是谈赔偿,实则是一场无声的凌迟,对方秉正的凌迟。

&esp;&esp;对方说着他们工薪阶层,房子是租的,上上下下借了不到六十万,赔不起那辆被撞毁的豪车,更赔不起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esp;&esp;方秉正没说什么,他透过墨镜盯着对方鬓角的白发,看着在一旁掩面哭泣的妻子,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快上大学了,正是要钱的时候。他怨不了司机,因为爆胎不是司机可以控制的,命运也从不给人选择的机会。

&esp;&esp;该怨他,他不应该非要父母去什么颁奖典礼。

&esp;&esp;他只要了二十万,人没了,钱不钱已经不重要了。他家里空荡荡的沙发、空无一人的主卧,那些物品还在,残忍地沉默地证明着主人再也不会回来。

&esp;&esp;方秉正甚至隐隐期待确实是一场人为的意外,让他有人可以怨恨,可到底真的只是一场突发的意外。

&esp;&esp;陈峰那时候说他不懂什么人事无常,不够浓厚,他现在算是懂了,他过得太顺、遇到的人太好、遇到的机会又恰逢其时,可运气这东西守恒啊。命运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只是他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支付。

&esp;&esp;方秉正扶起佝偻着背的男人,对方手心的老茧磨过他的袖口,他没说一句话,也发出不了任何一个音节,他好像提不起任何力气似的。也许生命中很多痛苦是闷不做声的,他原谅不了任何一个人,包括他自己。

&esp;&esp;咳嗽

&esp;&esp;方秉正回去的时候,正碰上张鸣和朱莉从病房里出来,他去护士那里问了一下方正下午的情况,挺正常的,也配合治疗,心电监护已经撤掉了。

&esp;&esp;方正下午让护工回去休息、晚上再来,估计是想让护工养足精神晚上替方秉正,不想让方秉正成天在医院熬着。

&esp;&esp;方秉正敲了敲门才进去,发现方正蜷着身子,背对着门口,被子凌乱地堆在腰间,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在后背皱起几道深深的褶痕。这个姿势容易呼吸不畅,方秉正怕出什么事儿,快走几步,快到床边又放慢了脚步,他轻轻碰了碰方正,方正没动,身体微微发着抖,手臂就这么从身侧滑落。

&esp;&esp;方秉正扶住方正,顺带托着方正的后背,让方正翻过来躺好。方正就这么向前软绵绵地趴在他怀里,额头抵在他的胸口,脊背佝偻着,完全使不上力气,不对——

&esp;&esp;他一眼就看到了方正嘴角的血色,也不算血色,近乎粉红色。他的手指比大脑反应更快,伸手直接按了呼叫铃。明明答应他配合治疗,明明刚刚张鸣说他下午还好好的。

&esp;&esp;方正脸色憔悴暗淡,胸廓没什么起伏,手掌外翻露出星星点点的血迹,鼻氧管里的雾气几乎看不到,时断时续,非常不连贯。

&esp;&esp;方秉正摸了摸方正的脉搏,过于微弱,情急之下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esp;&esp;方正的眼皮低垂着,似乎想闭上但闭不上,方秉正呆呆地看着那丝软白,眼球上布满蛛网般的血丝,无声地说明了方正曾经经历过的痛苦挣扎。方正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只溢出一丝带着血腥气的叹息。

&esp;&esp;医生过来推走了方秉正,猝不及防,方秉正踉跄了一下。医生掰开方正的下颌,指节抵着他的牙齿,露出苍白干裂的口腔。

&esp;&esp;方秉正这才注意到方正昨天晚上戴氧气面罩已经留下了勒痕,皮肤微微凹陷,边缘泛着青紫。他忍下心中的酸涩,听见方正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那里,随着呼吸缓慢地翻涌。

&esp;&esp;护士的动作没有方秉正那么温柔,用力地拍打着方正的后背,掌心击打在瘦削的脊背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他看着方正虽然没有清醒,身体却本能地绷紧,眉头皱得更深,显然疼得厉害,他刚想说轻一点的时候,方正身体抖了一下,喉咙的气流声大了些,随即爆发出一阵低哑的咳嗽。

&esp;&esp;那声音并不通畅,听起来很痛苦,胸腔和肺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闷在胸腔里,每一次都像是用尽全力,却又被生生截断。进气时带着尖锐的哮鸣,像是风穿过狭窄的缝隙,而出气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咳嗽就卡在喉咙那里,不上不下的。

&esp;&esp;方正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床单,指节泛白。没一会儿,方正的脸就憋得发红,额角青筋隐隐浮现,但唇色却是缺氧的紫绛。护士一边抱着方正咳嗽,一边挤压着氧气袋,提供额外的氧气。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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