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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景衍看着他,无声地笑了笑,眼眶被风吹得通红。
谢经年无声地掉泪,一滴滴泪像是利刃,直直刺进薛景衍的心脏里,他连呼吸都艰难异常。
他想,穿心之痛,原来是这样的。
但是谢经年的眼泪却像是明珠断线,薄薄的眼睑都泛起了绯红。他从未见过这人如此泪眼朦胧的样子。
也就是此时此刻,他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谢经年是温柔皎月熠熠星辰也好,翻雨覆雨满身杀孽也罢,他想要的,不过是眼前这个人而已。
无论什么,自己都是愿意与他并肩担下的。
薛景衍屏着呼吸,用手指轻轻擦拭掉他的眼泪,低头在他苍白冰凉的唇瓣上轻轻一吻,“等我。”
而后,他轻轻将谢经年从怀中放开。深深望他一眼,起身上马绝尘而去,披风在空中飒飒作响。
沈无书赶来之时,谢经年还坐在地上。他远远看着这人消瘦的背影,满心的无力。
“阿离……”
谢经年只静静地望着远方,凌乱的发丝随风飞扬在半空里。
“还是没有忍住,”谢经年低声说,“总想着,多看他一眼,再多一眼,也是好的。”
——却不想,他几句话就让自己无法抑制住眼泪。
谢经年转过头,对沈无书凄然一笑。
“不能这样了,”他继续说,却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寥落烟火,不该去招惹永夜星辰。”
沈无书深深地皱起眉,“我帮你把针取出来。”说着,从他的脖颈后拔出了一根极细的金针,谢经年轻哼一声,紧绷的身体也随之虚软下来。
这一针刺下去,才能暂且让他视线清明,支起精神奔波跑这许久的路程。可是,自针入体,他也会浑身都痛的如同被万箭穿过——疼痛才能让他清醒。如今拔出来,连同仅有的一点力气也随之消耗殆尽。
沈无书收了针,扶着他站起来。谢经年却也只能靠着他勉强站着。
“回去我帮你好好调养。”
谢经年笑了笑,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身体已经是无药可医。
“这一针是最好用的,必要时,还请你帮一帮我……”
沈无书的胸口微微一窒,“值得吗?”他问。
那人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我帮你熬一副药来,饮下后你会安睡两三日,也算是补一下近来的亏空。”沈无书送谢经年回了栖月阁,这里向来冷落,并没有人发觉他的出入。
谢经年却轻轻摇头,“不行,明日我要……”他话没说完,感觉指尖忽然触碰到什么。
沈无书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将两支细长的金针小心抵在他手指画了个圈,面无表情地说道,“下针也是能睡的,你是吃药,还是扎针。”
“……吃药。”谢经年如雪的容颜露出几分无奈。
吃药吧,药还能吐出来,针扎下去可真就要沉睡好几日了。
薛景衍这边也是时间紧急,一行人紧赶慢赶到了乌苏境内,薛景衍才下令走的慢些。
途径故地,难免多生心绪。
因着年节将至,街上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薛景衍望着这一派喜乐景象,愈发羡慕这民间温暖平凡的烟火气息。等一切了结,他想,等一切了结,一定要带那个人寻个山水温柔的地方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不管这些忧心烦事。
他正心不在焉时,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嬉闹着从人群中跑到了道路中间,险些被马伤到。
薛景衍一回神,翻身下马将那个小娃娃抱起来。
“有没有伤到?”怀里的小孩软绵绵的,薛景衍的心也柔软下来。
小孩儿摇摇头,扣着手指,眼睛却望向了一边。薛景衍随他看过去,原来是被卖梅花糖的小贩吸引了。
薛景衍无奈的笑了笑,抱着他走过去买了一小包。小孩儿眉开眼笑地从油纸里拿出一块咬了一口。
薛景衍看着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但却又不真切。
——捧着梅花糖的小人儿,粉雕玉琢言笑晏晏,像是真实存在过,又像是他自己的莫名的肖想。
把小孩儿交给他的家人后,薛景衍又买了一份梅花糖。他其实是不爱吃这些甜食的,此刻却鬼使神差一般,小心翼翼将糖放了起来。
乌苏终究是镇南王的管辖之地,大部分官员都是忠于皇帝的,因此行事顺利,送下节礼后薛景衍又带人向南出发。
出了乌苏几里,路上总看见成群的人结伴向西南方向走。薛景衍疑惑,于是问部下这些人是要去哪里。
为了行路顺利,他带的部下也多是南境之人,因此熟悉这里风俗。
“殿下,这些人是要去西南曌山起云寺烧香,祈求来年顺遂平安。”
“曌山?”薛景衍对这座山是熟悉的。当年被围困在此地时,形势严峻一触即发,倒是没有留意过曌山还有一座起云寺。
“是。起云寺在曌山最高处,从山脚处算起有五千多级台阶,道路险阻,很难攀登。大多数人都是在山脚或半山腰处烧香跪拜,鲜少有人能到峰顶。不过都说,到了起云寺的人,都是能实现所求所愿的。”
薛景衍听他说完,微微一笑,“笑谈罢了。曌山艰难险阻,若真要攀至峰顶,半条性命都要搭上,还求什么呢?”
夜色深沉,薛景衍孤身站在驿馆的阁楼上。其余人都已经睡下,他却是格外清醒。
黑沉沉的夜空像是要倾覆人间,可薛景衍目光几番回转,最终落在那几盏明明灭灭的灯笼上。有了这一点微弱的光,似乎这漆黑彻骨的冬夜里也有黎明可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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