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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诚抵建后,安稳地休息了几日,又受邀赴了几场商会给他办的接风宴,酒酣饭饱,悠然自得。
听说河道衙门的人终于跑来传信,他这才慢悠悠地起身换衣。
马车临门,王瑞诚与小太监们一路有说有笑,盖过了夹道灾民的哀怨声。
感觉到马车停下,王瑞诚拉开车帘向外看,只见杨文晖早早地在地上铺了草席,方便他下车行走。
王瑞诚踩着草席小步向前走着,路过刚从水里上来的士兵,余光瞥了一眼他们满是污泥的衣裳,面色不显地走向杨文晖。
杨文晖上前相迎,站在王瑞诚身侧,徐徐说着目前的工事进展。只见河防营总兵蒋济钢换了一身干净官服姗姗来迟,跟在两人身后偶尔补充上几句话。
早些年,湑河泄洪并未如此严重时,河防营总兵属要职,要高于总督这个文官,总督衙门负责征收物资,而河防营负责押运之事。
但后水患四起,一条湑河春汛夏风秋涸冬冰,运输一事便转由陆运,河防营便主清理疏通、防洪抢险一事,加之如今运河工事由工部主理,他的官职便矮了杨文晖一截。
王瑞诚见湑河泄洪安然,附近的民房并未被波及,满意地点了点头,“再往下看看吧!”
“公公,几大商会已经在衙门里等着询价了,不若我们先去议事,改天再巡查?”杨文晖刚忙拦住,他深知再往前走便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带,可不能让王公公看见。
说到底司礼监就是皇上的手眼,他们现下还不甚清楚王公公的行事风格,不可贸然暴露太多。
但前些时日王公公不仅参与了那些商会的接风洗尘宴,还收了那些商贾的赠礼。看来天高皇帝远,一切都是好商量的。
王瑞诚远眺一眼,并未深究,冁然而笑道:“杂家只行监管之权,杨大人是总督,自然听您的。”
听他这话,杨文晖直道“不敢”,但又侧身展手,示意王公公回马车,与他们一道往衙门去。
蒋济钢的话不多,是因为他心中仍有疑虑,惑然地看着王瑞诚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蒋大人不走吗?”杨文晖上车前发现蒋济钢还在原地,眯了眯眼。
蒋济钢应了一声,接过士兵牵来的马绳,利索地翻身上马,跟着两辆马车向河道总督衙门而去。
总督衙门二堂内,几名商贾暗中眼神示意,见几位大人进门,很是客气地垂头请安。
王瑞诚先一步落座,和气地说道:“都坐下吧!”
杨文晖低眸微思后,信步向高座走去,坐下又道一声:“开始议事吧!”
堂中静谧少顷,便有一商人起身,“大人,往后小人的生意还需各位大人照拂,今日小人便有话直说了。如今建越两州一带,石料是这个价。”
他说着,右手从袖中伸出,比了个“九”,见堂中大人面色凝重,他随即又道:“当然,小人方才也说了,今后需要各位大人照拂,我等商量了一下,愿意给大人们这个数。”
而后,他的手势改“九”为“八”。
杨文晖蹙眉,呵斥道:“郎老板,工部有各地材料的价格,你的报价比工部所记要高上两个点,简直是漫天要价!”
郎靳赶忙解释:“总督大人,您说的那是几年前的价格了。如今水患横生,石料得从路上运来,得折损不少时间和人力,肯定不是以前的价格了。”
他瞟了一眼漕帮来的人,“若是漕帮兄弟肯帮忙,自然是能节约一些的。”
漕帮意会,佯装为难道:“可现下湑河不平,咱们的兄弟也不敢下水。但灾年之下,大伙朝不保夕,若是朝廷肯给些补贴,漕帮硬着头皮下水给大人们运来!”
郎靳闻言,顺势续说:“漕帮兄弟大义,我等商会也不好锱铢必较。大人,若是生意能成,去掉漕帮的运输费用,我等愿意向朝廷再让一个点。”
而后他递上事先准备好的名目,双手奉上,诚意满满地说道:“我等拟了一份石料详单,总督大人一看便知。”
杨文晖将信将疑地接过,打开一看顿时愣住,看到蒋济钢和王瑞诚投来目光,他便命人给另外两人也看看,只见两人俱是惊骇。
名单中详记各等石料的价格与运输时间,又暗附商会可让利点数,心中盘算后,价格依然明了。
三人怔然许久,并未当堂给出答复,只是瞬息之间,思绪变化万千,已然不能用言辞轻易描述。
堂外有探听之人,未等到后续,议事便散了。多次窥闻无果,只知其后杨文晖、蒋济钢、王瑞诚三人,与商会、漕帮又吃了几顿饭,明面上并未敲定事宜。
可几日后,湑河沿岸便开始动工了。筑河的工人在春汛结束后,便开始改道挖渠。久未下水的漕帮从陆上一路向西,与商会采买石料的人接应后,再走水路返回建州,新购的石料堆满了河岸,而一切井然有序。
各地商人听说运河一事,瞧准了先机,领先进入建州城开设店面。
只待有朝一日,运河通畅,此地变成了福地。
只是在无人可见的地方,一群流民仓皇奔逃,惶恐地看着身后追杀他们的衙役。
有人不慎跌倒在地,惊慌地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衙役,不停求饶,最终仍成为对方刀下亡魂。
那执刀衙役面露寒光,又向其他人的逃跑方向看去。鲜血从他的刀刃滑下,滴落在潺湲的溪流中,逐渐消失不见。
——
六年后。
随着连声鞭炮炸响,湑河正式宣告竣工,沿岸挤满了百姓,满脸笑意,皆是赞叹新帝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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