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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叶辞川紧随着叶隐飞身往回赶,寒风从他们的耳边掠过,吹去夜间的倦意。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这儿的。”叶辞川对他们会停在空山寺山脚一事毫不意外,他仰望着山岭,而后移目看向叶隐,见他双眼发红,紧抿着唇沉默不语。
他无法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但也明白叶隐此时一定很难过。
叶辞川默叹了一声,走到叶隐面前背身蹲低,拍了拍自己的肩头,提议:“上来,我背你。”
叶隐百感交集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惑然,摇了摇头道:“我不累。”
叶辞川没有起身,直言:“若不是多有顾忌,我想将你当年走过的路重新走一遍。上来吧,我背着你上山,像你以前一样。”
叶隐瞬时明白叶辞川的意思,苦笑道:“当年你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能有多重?”
虽是这么说,叶隐还是俯身靠向了叶辞川的后背,在纷扰阴诡的世间,他寻到了难得的安心之处。
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托起时,他下意识抓紧了叶辞川的衣袍,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低喃道:“累了同我说,我可以下来自己走。”
叶辞川咧嘴一笑,学着叶隐的语气说道:“你一个病秧子能有多重?”
“你啊!”叶隐笑叹。
山道幽长寂静,两人身披斑驳树影,穿梭于青山翠水之间,叶辞川迈着长腿登山,无意踩碎了一洼弦月,又打乱了旁树的老须,他们无暇顾及其他,只在意这难得的自在。
风中夹杂着熟果的清甜,一阵疾风掠过,树上的果子忽然少了一颗,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叶隐的手中。
叶隐趴在叶辞川的肩头咬了一口野果,随后旋了一面,递到叶辞川嘴边让他也咬一口。
果香盈口,叶辞川微微偏头疑问:“这山上有果农?”
叶隐摇头道:“以前空山寺的僧人常会在山上种些东西,任它们畅意生长。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刚刚摘的那棵果树,应当是净善师兄种的。”
后来他也在穹山上种了许多树,一共一百零五棵,每一棵都是他为师父与师兄弟立下的碑。
叶辞川不解道,“可刚才那棵树似乎被人照料得很好。”
叶隐轻应了一声:“那是因为有人住在山里。”
他抬手指了指前路,“绕过这块大石再往前走就到空山寺了,门外原先有棵很大的菩提树。你记得我的手串吗,便是那棵树结的菩提子。”
叶辞川一直将叶隐的事默默记在心里,手串的事也不例外,遂颔首道:“记得,你说那是无相大师给你的。”
“嗯。”叶隐的面容浮现出眷恋的笑意,叹惋道,“可惜了,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把师父的树也给烧了。”
他虽因故地重游而感到高兴,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此刻他心中的酸楚。
叶辞川脚步放缓,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让叶隐见到空山寺的一片废墟。
叶隐明白叶辞川在想什么,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让他将自己放下。
叶辞川的眸中是难掩的心疼,但仍遵照叶隐的意愿,将他轻放落地。
“走吧。”叶隐深吸了一口气,抓着叶辞川的袖口向前走去。
叶辞川的目光紧随着叶隐,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不论前路是什么,他都尊重叶隐的决定,也会一直跟在叶隐身边。
两人慢步登阶,亲眼看着山间的寺庙一点一点拔高,庙前香炉青烟袅袅,好像十年前的灾祸从来没有发生过。
叶隐无声地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拉起衣摆在香炉之前下跪,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恍然间看到师兄结伴从他身边经过,嘴里念叨着:“这个渊渟师弟爱吃,得给他偷偷留点,不能让智敏师弟那个小馋猫发现了!”
又看见寺门前扫洒的师弟们好像发现他回来了,地也不扫了,连忙奔走相告,一名慈祥的老僧缓步走出,正笑着向他招手。
可就那么一眨眼,什么都没有了。
叶隐咬紧牙关,心中沟壑难平,再拜沉声道:“十年未见,不孝弟子陆渊渟向师父与师兄弟们致歉。”
叶辞川满心疑惑,环视着眼前的一切,不明白当年付之一炬的空山寺为何如今安然无恙,叶隐口中本该随空山寺烧毁的菩提树也平静地在夜色中沉睡。
尚不明缘由,叶辞川还是虔诚地跪在了叶隐身侧,亦是磕了三个响头,正声道:“当年幸得空山寺高僧相救,谢宁峥在此拜谢!”
一阵柔和的晚风惊扰青烟,如长者安抚一般,拂过了二人的发间,它从幽僻中来,归于自然之间。
叶隐凝望着远方,随着一声长叹后,心绪从愁思从抽离,在叶辞川的搭扶下站起身。
他觉察到了叶辞川眼中的异样,没有着急解释,而是看着前方的空山寺缓声道:“进去看看吧,里面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叶辞川闻言一愣,终是禁不住心中惊异,抬步向空山寺大门走去。
寺门缓缓被人打开,吴道悲从里探出了头,对到来的两人招呼道:“小道算到今夜有贵客登门,早早准备了茶水,二位请!”
叶辞川盯着吴道悲,眼前突然闪过一些模糊不清的陌生画面,猜测这应当是很久以前的见闻。而且,他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道长。
吴道悲领着两人入寺,在一处石桌边坐下,提壶给他们倒了热茶,瞧见叶辞川眼中的迷茫,遂道:“看来殿下还是没想起往事。”
闻言,叶辞川微仰上身,警惕地看着吴道悲。而他眼前闪过的画面愈发频繁清晰,似乎在多年前他也这么防备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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