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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到别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已经开始习武,打下淬体境的根基,阿宝在习武第一天叫苦叫累死活不肯继续,就再也没有了第二天;
宝贝到蒋兴不惜为这个儿子的未来强取豪夺,结果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物,一家人都被赶出原有的聚居地,灰溜溜地来到黑石镇,从此夹起尾巴做人……
遗憾的是,夹起尾巴做人这才不到一年,某些人又因为宝贝儿子的遇险故态复萌。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才回到家中不久,听见妻子怨气满满的控诉,见到儿子安然无恙的喜悦顿时如潮水般从蒋兴心头退去,只剩下满心的错愕。
成婚二十年,薛梅自认对丈夫还是有些了解的。此刻见他这般作态,她喋喋不休的抱怨都不由停了一停,下意识开始找补:
“你是没看见,那辛家小子的动作危险得很,说是救人,谁见了都得误会他要害命。还好我儿福大命大!我也就说他两句,他娘突然上来那叫一个凶!你不知道,那辛娘子又丑又凶,甚是无礼……”
“够了!”蒋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不管怎么说,人家救了阿宝一命。你不道谢也就罢了,还胡搅蛮缠。咱们家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我这一年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融入黑石镇,你是要毁了我的努力吗?”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语气却很严厉。薛梅听得脖子一缩,语调都软了下来:“事情哪有如此严重,不就是一对孤儿寡母?”
“孤儿寡母?”蒋兴只觉得好笑,见妻子尚未意识到其中问题,他大摇其头,“人家是在本地扎根十年的地头蛇,镇上大大小小的关系哪里是我能比的?辛娘子乃是淬体八重,仅仅逊我一筹,何况她常年在外走镖猎妖,结识的好手堆也能堆死我!”
薛梅听得一呆。
她本想说自家同样人脉不弱,丈夫从前甚至有淬体境之上的武道真种境高手作靠山,哪里用得着怕一个小地方的武者。
话未出口,却想到过往的关系早已随着一家人被逐出聚居地而烟消云散,从前的师兄弟和亲朋好友早就与他们断绝了往来。
在黑石镇,他们无依无靠。
望着丈夫充斥着疲倦与烦躁的面孔,薛梅后知后觉生出几分悔意:“我也是心忧阿宝才冲动了些,你放心,没有下次了。”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放软了姿态,此事也就过去了。不想蒋兴却是毫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你还想有下次?你恐怕不知道,辛娘子与何馆主有交情。我只怕馆主因此对我有了看法,这教头的位置都保不住。”
“那你想我怎样?你说啊!”
薛梅顺风顺水半辈子,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若非被赶出聚居地的教训,现在的她不至于如此低调。此刻被丈夫连番呵斥,她强压的脾气上来了。
“——难道要我亲自上门,给那又凶又丑的女人伏低做小,赔礼道歉?”
“你明白就好。”蒋兴的回应却让她瞬间懵了,“明日一早你带着阿芸上门道谢。顺便为今日的失礼道歉,也就顺理成章。”
蒋兴想得很美,只可惜当事人并不能领会他的“良苦用心”,反而整个人都炸了。但不待她爆,就被蒋兴一句话沉默:“你也不想阿宝再次跟着我们颠沛流离吧?”
他故意将后果往严重了说,薛梅果然在沉默过后不情不愿点头:“行,都听你的。”
尽管应下了丈夫的要求,但薛梅心头老大不痛快。遥想过去的风光,对比脑补中明日的“伏伏做小”,她心里着实憋屈得慌。
一切都是为了阿宝,为了阿宝的安稳日子,且忍一忍……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薛梅想到受惊不小的儿子,轻手轻脚走进房间,立刻看见坐在床头的大女儿。
蒋芸回家后只来得及换下湿衣,便马不停蹄地照顾弟弟,此时听到动静转过头,立刻汇报情况:“阿宝喝过药,已经睡了。”
她的声音下意识放得极低。
薛梅见了她就想到今天受的一肚子气。要不是这个做姐姐的没看顾好幼弟,害得阿宝落了水,哪里会有后来生的这些事?
说来说去都怪这不争气的女儿!
她懒得回应蒋芸,上前看了看阿宝的情况,又给他掖了掖被子,一个眼神示意蒋芸站起来,便毫不客气地拉着她出了门。
“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房门被轻轻带上,母女俩的声音却隔着房门传来:责骂、辩解、训斥、哭泣……
声音越来越大,直至房门都掩盖不住。而后便是蒋兴一人各打五十大板的呵斥声。
紧闭的房间里,床榻突然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像是躺在床上的人开始不断摇摆。
柔软的床榻上,陷入熟睡的男童睁开眼睛。丝线般的黑气从他脖颈下一路攀爬而上,在脸上交织出经络般的黑色花纹。
他的双眸化作全黑。
.
“阿娘这次走镖可还顺遂?”
“路遇*妖祸,死了两个弟兄……”
另一边,母子二人一路闲聊着回了家。辛家住在镇中心,是一间二进的宅院,对母子二人已足够宽阔,生活习武绰绰有余。
辛娘子前不久才出门押了一趟镖,距离不远,来回不到一个月。与其说是押镖,不如说是给商队做临时护卫。这也是她这些年来经常做的工作之一。押镖之外,她主要的赚钱手段便是与其他武者组队猎妖。
以她淬体八重的实力,只能狩猎一阶妖魔。但凭出售战利品已足够养活母子俩,甚至一路供应儿子武道修行也轻轻松松。
而无论是押镖还是猎妖,出于对儿子的念想,辛娘子向来只接短途的活,在越殊记忆里,她出门最长的一趟不过四个月。那还是在他年满十二,达到淬体六重以后。
这一回同样如此。
月初走,月末归,但回到镇上还来不及回家,她就先听到儿子下水救人的事迹,辛娘子当即脚步一转,直奔黑河河畔而去。
回到家里,说到今日下水救人之事,她难免批评儿子鲁莽:
“妖魔尤善潜藏,无处不在,江河之中一旦遇袭最是危急,黑河是什么情况你都不知,就敢下去?”
越殊没有驳斥她的话,只道日后一定小心。即便从头再来,这种力所能及的举手之劳他还是会干的:“好歹是两条人命。”
辛娘子倒也没有反驳。
这个世道,各家自扫门前雪才是常态。纵然是奔波在应对魔灾第一线的武者,第一目的也是自保,第二目的是获利,保护普通人只是顺便而已。若无每次魔灾退去后留下的大量妖魔尸体作战利品,高手又岂会卖力?
她这个儿子生来就不一般,天性似乎存在几分与这个世道格格不入的悯人之思。哪怕天赋惊人,却不曾有武道天才的通病,骨子里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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