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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霁鸣逼自己站稳,拿起来了周孜柏递过来的手机。
电话还没挂,他攥紧了手,极力用一种镇定的声音回复,“我马上就过去。”
车上没有人说话,助理小冯早就在机场出口开着车等他们。徐霁鸣坐在车上心乱如麻,但还是极力冷静下来。
他愣愣地盯着手机里那个挂断的电话,覃冬卉的名字还显示在那里,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不是在一个没有醒来的梦境。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换了手机,先前的短信已经被清空,【注意安全】那四个字他到现在也没有回复。
车一路飞驰,徐霁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到了病房门口,他透过窗户看见里面亮着光的仪器,突然踟蹰着不敢进去。
徐霁鸣摸到了医院楼梯间的窗户旁,摸了摸兜才发现自己兜里没有烟。
他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周孜柏在楼下问具体的情况,徐霁鸣先一步上来,却在门口做了胆小鬼。
他那么恨徐新茂,却从来没想过徐新茂有一天会在病床上那么脆弱,脆弱得好像随时会失去呼吸。
徐霁鸣不自然地摩挲着手指,突然用力拿拳头锤了一下墙。墙上留下了几道血印,徐霁鸣像是感觉不到疼。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到了病房门口,推门进去。
覃冬卉正坐在床边,她神情疲惫,已经没有平时精致的样子,眼睛很红,明显是哭过。
徐霁鸣无法避免自己看床上的徐新茂,他看见徐新茂闭着眼睛,身上被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突然觉得陌生。
徐霁鸣顾左右而言他,“小雨呢?有人照顾吗?”
徐霁鸣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懦夫,事情到了眼前他甚至没有问一句的勇气。
覃冬卉愣了一下,“在家里,保姆在看着。”
徐霁鸣点了点头,不说话了。他拖了个凳子,坐在了徐新茂旁边。
覃冬卉出了门。
空气就开始沉默,只有仪器的时不时的“滴滴”声。
徐霁鸣应该很习惯这种沉默,因为他和徐新茂相处一直是这样子,没什么话说,多说两句话就要吵架。
可现在徐新茂躺在病床上,徐霁鸣第一次觉得人原来这么脆弱。
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死亡,林淑芬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老太太操劳了一辈子,但还是活到了八十岁。徐霁鸣想把她接到城里面方便照顾,可林淑芬说什么都不肯,守着自己那个打理的整洁的院子,哪都不肯去。
那时候林淑芬的身体已经很差,徐霁鸣带她去医院检查,发现全身上下哪个器官几乎都有问题,能挺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林淑芬坚持不肯住院,说自己一辈子还没被别人照顾过,不习惯,徐霁鸣劝了三天,最终被老太太一句“我想死的好看点。”说服,跟林淑芬一起回了家。
徐霁鸣记得自己在那个小院里,夏天的傍晚,老太太坐在躺椅上,徐霁鸣给他摇扇子。
按理来说林淑芬那时应该全身哪都泛着疼,可她一声没吭,面不改色的坐在那个躺椅上,像徐霁鸣小时候一样,等着晚归的徐霁鸣回家。
徐霁鸣问她:“疼不疼?”
林淑芬摇摇头,好像快要睡着。徐霁鸣知道她已经习惯了,他不在家的日子里,林淑芬这种疼从最开始轻微到无法忍受,林淑芬或许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徐霁鸣不知道她是怎么一个人熬过去的,他不敢想象,觉得一想象自己的心也跟着疼。
傍晚的风很舒服,夏天的小院里不见燥热,林淑芬说话已经有些困难,“我准备了衣服,放在了你小时候的柜子里,你打开就能看见。”
徐霁鸣知道那是什么,老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自己给自己准备一套寿衣,不给儿女增添负担。
徐霁鸣逼自己笑了一声,说:“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还能等着你活到一百岁呢。”
林淑芬也笑了一声,但她没有力气,胸膛只发出一声很轻的震动。
沉静了一会儿,徐霁鸣发现林淑芬已经睁不开眼睛,好像要睡着。
她的呼吸渐渐变缓,几乎快要消失,浑浊的眼睛好像望着很远的地方。她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话。
徐霁鸣凑到她身边,听见一句很轻的:“我看见宛如了…”
老太太是笑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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