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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爬上储罐的观察窗,洛倾颜站在控制台前,指尖轻搭在钢笔尾端。水晶泛着微弱的粉光,映出杰森昨晚的睡眠记录——三次惊醒,最后一次睁眼持续了四十七分钟,盯着天花板,情绪像被风吹皱的湖面,起伏不定。
她没说话,只是把笔轻轻旋了一圈,纸面浮现出他反复播放的那段影像:年月日,零点七分,顾母的手贴在机器上,泪水坠落的瞬间,心跳与低频脉冲同步。那画面他已经看了七遍。
“他不是不想演好,”她心想,“是怕静下来,就什么都不是了。”
副导演提着设备箱走过来,眉头拧着:“今天排练改到十点,制片方问进度。”
“改不了。”洛倾颜把笔收回口袋,“今天不排戏,办‘文化沉浸日’。”
“什么日?”
“让他们知道,沉默不是空的。”
副导演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你得给个说法”,转身走了。
洛倾颜没追,只对音效师点了点头。十分钟后,整片工业区的喇叭里缓缓流淌出一段声音——老式仪器的低频嗡鸣,间歇的滴水声,还有某种金属在冷缩时出的轻微“咔”响。这是她用共鸣笔回溯后还原的年实验室环境音。
演员们陆续到场,美方主演杰森走在最后,手里还攥着剧本,眉头紧锁。他一进临时布置的“实验室”场景,脚步就顿住了。
这里和昨天完全不同。灯光压到了最低,老式仪表盘亮着昏黄的光,墙上挂着泛黄的照片——顾母年轻时在光学厂的工作照,一张她手写笔记的复印件贴在控制台旁:“真正的记忆,不在脑中,在心跳同步的瞬间。”
空气里甚至飘着一丝淡淡的机油味,是洛倾颜特意从旧仓库找来的老式润滑剂,滴在通风口上。
杰森站在原地,没动。他的呼吸慢慢变缓,眼神一点点失焦,又一点点聚焦。
副导演站在门口,冷笑:“这算什么?集体冥想?”
洛倾颜没理他,只把钢笔轻轻放在他刚放下的剧本上。笔尖触纸的瞬间,水晶微闪,她“看”到了他的心声——不是质疑,是焦虑。他父亲上个月刚做完心脏手术,术后失语,握着他的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当时站在床边,想喊,想哭,最后什么都没做,只是握回去。
她没说破,只低声对音效师说:“放那段录音。”
音响里传出病房的呼吸机声,接着是心电监护仪的规律“滴——滴——”。副导演猛地抬头,脸色变了。
“这不是……”
“是你爸病房的记录。”洛倾颜轻声说,“你记得那天,你妈说‘他听得到,只是说不出’。”
副导演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他慢慢走进来,站在角落,背靠着墙,手慢慢贴上了胸口。
没人说话。灯光暗了下去,只剩下仪表盘的微光在跳动。
半小时后,杰森主动走到控制台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我梦里的女人,她没哭出声,可我胸口疼得喘不过气。”
洛倾颜接过纸,没回溯,只点了点头:“那就从这儿开始。”
副导演走过来,声音低了八度:“……再延半小时排练,可以吗?”
她笑了:“不用排练,让他们待着就好。”
中午,阳光斜照进储罐,灰尘在光柱中缓缓浮游。杰森坐在控制台前,闭着眼,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和低频脉冲一致。他睁开眼,看向虚空中的某个点,忽然轻声说:“你还记得那年冬天的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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