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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到底给裴恕传了什么消息?”王焕看着她,这不孝女犟得很,便是打杀了也绝不会说实话,但她的弱点,是身边这些人。发力按着周青的伤口,“说出来,我就饶了他。”
王十六恨极了,恨他残暴,恨自己无能,所有的策略,所有的示弱讨好此时都想不起来,抽出周青的腰刀劈过去:“你放开他!”
王焕急急躲过,怒到极点,重重一耳光甩过来:“逆女!”
啪!脸上立刻肿起高高几个指头印,王十六抛下刀,扶住周青,理智随着疼痛一齐回来,她怎么能跟王焕硬扛?鸡蛋碰石头,只会害了周青。眼睛火辣辣的,趁势便嘶哑了声音:“你不能动他,娘就留给我这么一个人,你要是杀了他,阿娘九泉之下,也绝不会原谅你!”
“你!”王焕气极,额头上青筋暴跳,“少拿你娘说事!”
她没几句实话,总抬出她娘来做挡箭牌,他看得透,却偏偏狠不下心肠。但,周青不经禀报去了魏州,回来又在裴恕营里待了那么久,难保没有勾结,这不孝女方才的举动又实在可疑,这件事,不查清楚,觉都睡不安稳:“来人!”
亲卫冲进来,王焕看着王十六:“押周青去监牢,好好审问。”
亲卫上前抓人,王十六厮打着,又被王焕推开,他冷冷道:“一天不说实话,我就剁他一根手指,两天不说,就剁两根,手指头剁完了,就换脚趾。”
她是拦不住王焕的,他从来心狠手辣。王十六苍白着脸,忽地捡起掉在地上的腰刀,向自己手指上剁下去。
“你!”王焕大吃一惊,一个箭步上前来夺,手掌被刀锋带到,立时就是一道血,那刀到底被夺了过来,握在手里,冰凉锋利,让人诧异到极点,“你简直疯了!”
“阿耶怎么对他,我就怎么对自己。”王十六昂着头,“没有刀,总还有别的。”
“逆女!”王焕忍不住又要打,她昂着头看他,躲也不躲,让他终是没能下手,砰一声撞上了门,“好,我不动他,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再敢算计耶耶,打断你的腿!”
哐啷,屋里一声响,她砸了什么东西过来,砸得门板一阵晃。这狗脾气,跟他年轻时一模一样,王焕低低骂一声。儿子女儿加起来七八个,从来都是姬妾们养着,他既从不曾经手,也就不知道养儿女竟如此麻烦——简直是来讨债的鬼。“看住她,没我的话,谁要是敢放跑了她,斩!”
屋子从外面锁住,门外脚步声来来回回,是看守的侍卫,王十六望着窗子上不断上移的日色。这么多天费尽心机,此时才发现,王焕还是这么难杀。简直让人绝望。可她不能绝望,她必须撑下去,撑到杀尽这些人。
“娘子,”门开了,锦新提着食盒进来,“朝食就不曾吃,奴熬了燕窝,娘子好歹吃点吧。”
王十六回头看她,冷冷道:“是王焕派你来监视我?”
节度使大帐。
王焕甩开门进去,他的心腹谋士,行军司马陈泽飞快地迎出来:“节帅2息怒,十六娘子还小,以后慢慢开导就好。”
看来他都已经知道了。王焕紧紧皱着眉头:“那个不孝女嘴严得很,怎么都问不出来实话。”
“十六娘子肖似节帅,虎父无犬女,自然不是容易屈服的人。”陈泽很知道疏不间亲的道理,况且这些天王焕极其宠爱王十六,全军上下,谁人不知?话锋一转,“属下听说裴恕在永年时对十六娘子颇为照顾,节帅何不玉成好事?”
“行不通,”王焕冷哼一声,“那些大族鼻孔朝天,瞧她不上,裴恕尤其傲慢。”
陈泽猜他不只是对裴恕不满,恐怕还掺杂了对荥阳郑氏的怨愤,但若能促成这桩婚事,魏博上下,都能受益。耐心劝道:“成德曹节帅的三郎君年初尚了嘉乐公主3,这一年里成德得了朝廷多少好处,裴氏高门大族,累代公卿,裴恕又是皇帝的心腹,节帅如今在朝中并无援手,若能得裴恕为婿,却不是四角俱全?”
“我刚才试探过,受了裴恕老大羞辱,实在可杀!”王焕想起方才裴恕明显的厌恶,一阵羞恼。那不孝女难道看不出来?裴恕根本是利用她,要不是眼下形势不好,他必杀了裴恕,出这口恶气!“裴恕根本没这个意思,偏那不孝女蠢得很,对谁好就是掏心掏肺,早晚让裴恕坑死。”
“若此次完满解决,裴恕还朝,应当就会拜相。”陈泽道,“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轻重,节帅正好以此拿捏拿捏他。节帅也不必担心十六娘子,她聪敏果决,并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况且有节帅在,谁敢对她不敬?裴氏又是出了名的家风清正,轻易连个妾侍都不许纳,十六娘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节帅就是裴氏的姻亲,宰相的岳丈,等十六娘子再生下一儿半女来,谁敢跟节帅说半个不字?”
说得王焕心里痒痒起来,但裴恕实在不是个好对付的,与虎谋皮,说不定葬送了自己。一时无法下定决心,听见陈泽又道:“陈奇一去五天,这么久没消息,要么是出了事,要么就是后方有变,节帅,此事需得尽快定夺啊。”
是了,后方还有那几个不安分的小崽子,虎视眈眈。王焕压着眉,半晌:“今天和谈,裴恕关防必然松懈,待会儿天黑了派一批伶俐的,看看能不能混出去。”
宣抚使行营。
左右都已屏退,裴恕从袖袋里,取出纸团。
没来由的,蓦地想起那时王十六的模样。微垂的眼,睫毛尖淡淡金色的流光,温存专注的眸光。这还是她头一次,没再越过他看着别处,她看的,只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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