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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玠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些被羞辱的恼怒,抑或是从前的谨小慎微。
可她站在几步外,一点恼怒的神色也没有,反而很轻的笑了,用一种随随便便语气说:“可以啊,但你突然提出来请求,算加班,一个时辰五千两银子。”
一个时辰五千两银子?她真敢要,包场樊楼一整年也不过需要一万两银子,她就那么缺钱爱钱吗?为了钱可以伪装成别人,替人焐脚吗?
“五千两而已。”宋玠撑起身体,从上到下扫视她一眼,轻蔑说:“只要你足够像嘉宁。”
她在几步之外没有立刻应下,望着他几秒,妥协一般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留下来再陪你一会儿,但要把窗户都打开。”她皱皱眉用一种抱怨的语气说:“屋子像个蒸笼,我快要被热死了。”
宋玠不可思议的盯着她那张脸,她刚才的每个小表情都像极了嘉宁,就连抱怨的语气、用词也一模一样。
十六岁的嘉宁总爱说“热死了”、“累死了”、“吓死了”……
她为什么知道这些?
一个人怎么能顷刻“变脸”成另一个人?
她走向窗户,红扑扑的脸颊上黏着发丝,看起来真的热着了,伸手要推开窗户。
苍术快步跟过去轻轻叫了一声:“谢小姐。”伸手扶住了她要推开的那扇窗,目光从她脸上飞快挪开用更轻的声音说:“相爷发病时不能吹风。”
她站在苍术面前,手指却没停直接搭在了苍术的手背上,“怕什么,有我在呢。”
苍术被烫着一般仓皇收回手。
宋玠清楚的瞧见他的耳朵一下子红了,僵站在窗户下仿佛被抽走了魂儿一样一动不动,只紧张的握住了被谢玉书碰过的手指。
宋玠这才留意到,苍术一向整齐的腰带背后掖了个褶,像是匆忙系上没来得及理平整。
这很不应该,苍术每一日出现在他面前时都一丝不苟,为什么腰带会乱成这样?他又在僵站着干嘛?他不是该毫不客气地挥开谢玉书制止她吗?
谢玉书推开所有的窗,夜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吹动她的碎发和袍袖,也吹得宋玠猛咳了起来。
苍术如梦惊醒,忙要将窗户关上,却听谢玉书说:“不许关。”
他迟疑的功夫,谢玉书已快步到了榻边,一边放下藏青的床幔,一边轻声问宋玠:“真的一点风也不能吹吗?很难受吗?”
宋玠胸腔里的冰寒之气重新被勾起来,他痛苦地咳着抬头怒气腾腾的瞪谢玉书,却对上了一张无比内疚的脸,微微下垂的眼睛令她看起来像可怜的小狗小猫。
“我没想到你这么难受。”她在床幔内伸手抚摸他震咳的背:“对不起宋大哥,我没有照顾过人,你告诉我怎么样照顾你能让你好受点?”
她的手掌热烘烘地抚过他冻僵的脊背,他的身体和心都是一颤,怔怔盯着她,眉头一点点皱紧:“你为什么……知道这句话?”
曾经嘉宁也说过这句话,几乎一个字不差,她也是在愧疚之下才第一次叫了他“宋大哥”。
这怎么可能是巧合?谢玉书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些话?
“你别说话了。”谢玉书打断他,又立刻补了一句:“会咳的更厉害。”着急地用被子将他裹紧,侧身坐到他身边,用一只手揉搓他冰冰凉的手臂,离得很近很近问他:“这样会好一点吗?”
宋玠静静看着她,明明很清醒,可这张脸那么地像嘉宁,离得越近她脸上那些嘉宁的小表情越生动。
就仿佛嘉宁真的还会这么关心他。
其实宋玠很清楚,自从嘉宁和皇子萧祯重逢后,她就越来越讨厌他了。
嘉宁越对萧祯好,他就越厌恶萧祯,变本加厉地折辱萧祯,直到嘉宁为了萧祯和他决裂,他才意识到原来嘉宁早就喜欢上了萧祯……
宋玠可悲的想:就算嘉宁真的回来了,她也不会这么关心他了,她只会和萧祯一起恨他。
“还很冷吗?”谢玉书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眉头皱的更紧:“怎么还是这么冰。”
宋玠不眨眼的看着她,更可悲的发现,他没有办法把眼睛从她脸上挪开,更没有办法克制心底里挨进她的渴望,他渴望那只温暖的手抚摸他,渴望她暖烘烘的身体抱住他,渴望那个更关心、更温柔的“嘉宁”再出现在他眼前。
他清醒的知道她是假的,可又痛苦的希望她编织出的这场美梦先不要醒。
至少让他好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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