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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只能微微叹了口气:“好罢,你稍稍等会,我去去就来。哦对了——”他拎起长剑,将他丢到司若怀里,“给你,待会我会按打五更的规律敲门,若不是,那你便别开。”
说着便开门探探头,出去了。
司若在房内第一次拿着一把长剑,还有些紧张,他抽剑出鞘,对准门口。
“咚——咚,咚,咚,咚。”
好,是沈灼怀。
开门,沈灼怀已经扛着尸体过来了。
“放在哪儿?”他问。
司若掀起床榻,朝沈灼怀做了个手势:“快些,重。”
沈灼怀看看司若,又看看床榻:“……好,今晚我会守夜。”
夜深露重,二人安置好尸体,又换下衣物,终于熄了灯。
昏暗的屋中,只有微微透过窗棂洒进来的月光,再无其他光亮。
沈灼怀握着剑坐在床边警戒,而司若则已在床上睡下,似乎完全不在意床下有个死人,他阖上眼睛,呼吸绵长。月光打在他白洁如玉的侧脸之上,更显得他有种神祇一般的美。屋子里很寂静,只能听闻到两人的呼吸声,司若微微翻动身子的衣物摩挲声,以及……
以及沈灼怀低下头,俯身去看司若时,越来越快的温热鼻息。
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根绳子栓住后上下扯动,扑通,扑通。看着司若熟睡的侧脸,他半跪,俯身,头越来越低,与司若距离也越来越近。
上次他见到这样毫无戒备地熟睡的司若,还是在毗陵镇上,司若在浴桶之中睡着时。
睡着的司若有些稚气,稀碎的额发散落在长而卷翘的眼睫毛上,一颤一颤。他的鼻头小而翘,嘴唇红润,似乎引人采撷。醒着的时候,司若是对一切树敌的,哪怕那双桃花眼是最为潋滟的存在,可冷冰冰的光却总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他又对生人少言寡语,但这并不是高高在上,而是一种处于神位一般的,神明对众人的怜悯。但睡着后,这一切都被他亲手破坏掉,好似天仙也可被人采摘。
一夜这样慢慢过去了,沈灼怀却依靠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一点也不困。
司若到底害怕什么呢?他是个能与死人同床共枕的人,但沈灼怀很想找到司若内心的恐惧,想见到他因真心的恐惧时,表露出来的异样的神色。沈灼怀一直知晓自己是个有些变态的家伙,他喜欢美,却又不喜欢美,喜欢去破坏美的存在。而司若显然便是这样的存在。
他真想见到,司若那镇定自若被打破时的慌乱,以及慌乱后朝自己射过来的眼眸。
“……”沈灼怀低低地笑了一声,“男人的破坏欲。”
他站直身子,脚有些麻。
沈灼怀将剑放好,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看看月亮,又看看月亮下的司若。
……
前些日子一直在船上吃住,司若有些晕船,虽说他通些医能为自己医治,但总归是不太舒服。
如今到了广泽,方才好好睡上一觉。
沈灼怀说他会首页负责安全,司若也相信他不会乱来,便倒头就睡。
寻常司若睡觉并不会做梦,大抵是因为将学习与生活的时间安排得太井井有条了,司若总会一觉到天亮。但直到离开乌川,司若发觉梦境这种东西仿佛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梦到自己偷偷离开后祖父与老师的震怒,也梦到书院之中的窃窃私语。但梦中沈灼怀也在,沈灼怀站了出来,像现实中那样为他点明真相。
司若是知道自己在做梦的,他盯着梦中不远处与祖父说话的沈灼怀背影,心想这个人总算还是有些作用。
但他又觉得这一幕有些陌生又熟悉。
是为什么呢?
分明先前他们从未见过。
下一刻,天旋地转,司若感觉自己回到了一间客栈房中,他左右打量,雕花小窗,木床,瓷枕,一切都与那黑店一模一样。
可沈灼怀去了哪里?
司若没瞧见他的身影,却敏锐地感知到有一束不知从何而来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这让司若觉得自己仿若被猛兽紧盯的猎物,浑身难受。他打开窗户,打开门,却寻不见那目光,仿佛目光是由天上来——
天上来……
司若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床上。
只是他眼前,沈灼怀一张英俊的脸正对着他。
沈灼怀笑眯眯地坐在床边,头微微俯下,与司若相对:“哇,司公子,你还真是敏感。我刚想试试你会不会醒呢。”
司若心说怪不得他觉得梦中目光变态,原来那就是变态沈灼怀本人!
他一拳朝沈灼怀打过去:“你有病吗,大半夜不睡觉盯着人看!”
但沈灼怀却一掌接住司若的拳头,依旧一脸笑容,只是说出来的话叫司若一愣:“方才我感觉有人在门外窥探。”
司若借势坐起:“什么?你出去看了吗?”
沈灼怀放开司若,替他撩了撩耳边的发:“看了,但我出去之后,门外却没有半个人。”
司若直起身来,赤裸着足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了门——
门外依旧是一片寂静。
“穿鞋——”沈灼怀忍不住提醒他道。
司若没管他,左右看了看周围。屋子里没有点灯,几乎漆黑一片,但夜里他们也能习惯这种黑。反倒是客栈走道外边,墙上挂着壁灯,微微照亮了两侧的路。他低头去看——靠近墙角的地方,的确有一个新鲜的脚印,不是他,也不是沈灼怀的。
沈灼怀没有唬他。
司若关严实了门,回过头来。
沈灼怀撑着下巴盯着司若细瘦的背影,只觉得他分明日日与自己吃一样的东西,做一样的事,为何却会这么瘦?宽大空荡的里衣下,他的腰几乎一只手就可以包揽,叫沈灼怀忍不住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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