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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冷雨敲打着承乾宫的窗棂,像无数双细碎的手在叩门。瑶珈刚将漕运账册锁进紫檀木匣,就见小石头浑身湿透地闯进来,怀里的油纸包被雨水泡得胀,露出里面半截烧焦的信笺。
“娘娘!”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膝盖在金砖上磕出青痕,“完颜将军……将军被八阿哥的人扣了军粮,说是、说是‘通敌证据’找到了,要押回京城问罪!”
烧焦的信笺上,“粮草”二字被火舌舔得扭曲,边缘还沾着些暗红的渍——是父亲的血。瑶珈的指尖抚过那道焦痕,忽然想起三日前,四阿哥送来的那幅《寒江独钓图》,画中孤舟上的渔夫,鱼竿弯得像道即将断裂的弓。
“刘嬷嬷,”她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取件素色披风,本宫要去养心殿。”
养心殿的气氛比窗外的雨还要冷。康熙背对着她,龙袍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僵硬的光,案上摆着份奏折,封皮画着八阿哥府特有的狼头记号,朱批的“严查”二字,墨迹深得像滴在宣纸上的血。
“你来了。”康熙转过身时,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密布,“八阿哥说,在你父亲的帅帐里,搜出了蒙古部落的狼皮箭袋,上面还有完颜家的火漆。”
瑶珈屈膝行礼的瞬间,余光瞥见奏折里夹着的箭袋图样——那狼皮的毛色暗沉,分明是关内猎户驯养的品种,绝非蒙古草原的野物。她忽然想起张厨子的妻子说过,前几日八阿哥府的人,在京郊的猎户家买过三张狼皮。
“皇上,”她的指尖在袖中攥紧那截烧焦的信笺,“家父在边关征战多年,若真想通敌,何必等到今日?这箭袋定是有人伪造,想陷害完颜家。”
康熙的目光落在她湿透的披风下摆,雨水在金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伪造?那你说说,为何你父亲的军粮,会出现在蒙古部落的营帐里?”他将份户部的账册扔过来,“漕运的记录显示,上个月有批粮草,在苏州码头‘意外沉没’,实则被运去了蒙古!”
账册上的“苏州码头”四个字,被红笔圈了个圈,旁边的经办人签名,是八阿哥府的远房表亲——正是小石头说的那艘运“瓷器”的船。瑶珈的心脏像被冰水浸透,原来八阿哥早就布好了局,先用漕运栽赃,再用箭袋收尾,非要置完颜家于死地不可。
“皇上,”她忽然跪下,凤袍的拖尾在水洼里浸得透湿,“臣妾愿以性命担保,家父绝无通敌之事!那批粮草是被人掉了包,臣妾可以找到证据!”
“证据?”康熙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嘲讽,“八阿哥已经把苏州码头的船工都杀了,死无对证!现在满朝文武都在说,完颜家拥兵自重,早就想谋反了!”
雨声忽然变得尖利。瑶珈这才明白,八阿哥要的不仅是完颜家的命,更是想借“通敌”的罪名,牵连出所有与完颜家交好的官员,动摇康熙的根基。而她的父亲,不过是这场棋局里,最先被牺牲的那颗子。
“皇上,”她的声音带着泣音,却异常坚定,“臣妾知道谁能证明家父清白。”她抬起头,目光与康熙相遇,“四阿哥。”
康熙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起:“你想让四阿哥去查?他与你父亲……”
“正是因为四阿哥曾参过家父,”瑶珈的指尖在湿冷的金砖上划出“公正”二字,“由他去查,才更能堵住悠悠众口。臣妾相信,四阿哥会以国事为重,不会徇私。”
她知道,这是把双刃剑。若四阿哥查出真相,完颜家可保;若他趁机落井下石,完颜家就彻底完了。但她没有选择,八阿哥的人已经控制了漕运沿线的所有证人,只有四阿哥在户部的势力,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康熙沉默了许久,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最终,他拿起朱笔,在奏折上写下“准”字:“让四阿哥去查,给你三天时间,若查不出证据……”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像把悬在头顶的剑。
离开养心殿时,雨势更大了。瑶珈刚坐上轿辇,就见德妃的车驾停在廊下,车窗里递出个锦盒,是那支太后赏的银挖耳勺。“妹妹,”德妃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四阿哥说,苏州码头的账房先生,上个月突然辞工回了老家,地址在这勺柄上。”
瑶珈的指尖抚过勺柄的刻痕,那里果然藏着行极小的字:“无锡周庄”。她忽然明白,德妃这是在示好——四阿哥需要完颜家的军功作为支撑,而她需要四阿哥的势力查清真相,她们的同盟,在这场家族危机中,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固。
回到承乾宫,瑶珈立刻让小石头带着银挖耳勺去无锡。春桃看着她苍白的脸,忍不住落泪:“娘娘,若是查不出证据,您怎么办?”
瑶珈拿起那截烧焦的信笺,在烛火下轻轻烘烤。焦痕渐渐舒展,露出后面“粮草已换,勿念”的字样——父亲早就料到会有此劫,提前将真粮草换了地方。她忽然笑了,眼角的泪却掉在信笺上,晕开细小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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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她的声音带着释然,“去告诉张厨子,今晚做些关外的烤羊腿,给四阿哥府送去。就说……本宫多谢他仗义执言。”
第二日傍晚,小石头传回消息,说周庄的账房先生已经找到,他手里有本秘密账册,记录着八阿哥府的人如何买通漕运官员,调换军粮的经过。只是那账房先生胆小,怕被灭口,不敢来京城作证。
瑶珈看着窗外渐渐停的雨,忽然对刘嬷嬷说:“把那匹云锦取来,本宫要亲自去趟周庄。”
“娘娘!”刘嬷嬷慌忙拉住她,“您不能去!这太危险了,若是被八阿哥的人现……”
“没有证据,父亲就完了,完颜家就完了。”瑶珈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本宫是完颜家的女儿,不能眼睁睁看着家族蒙冤。”她顿了顿,“告诉德妃姐姐,若本宫三日内未回,就请她照顾好小皇子。”
深夜的漕运船上,瑶珈穿着身青灰色的男装,看着两岸的灯火在水中碎成光斑。她忽然想起父亲教她骑射时说的话:“遇到狼群,不能怕,要迎着它们的眼睛,才有胜算。”
三日后的清晨,当瑶珈带着账册回到京城时,四阿哥已经在宫门口等她。他的眼圈黑,显然几夜未眠:“妹妹可算回来了,八阿哥的人已经在朝堂上逼皇上定罪,再晚一步……”
瑶珈将账册递给四阿哥,上面的记录清晰地显示,八阿哥府的人用劣质粮草调换了完颜家的军粮,再将真粮草卖给蒙古部落,从中牟取暴利。“辛苦四阿哥了。”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却难掩激动。
早朝的结果很快传来:八阿哥因“构陷忠良”被禁足宗人府,参与调换军粮的官员被尽数革职,完颜洪烈官复原职,继续镇守西北。
瑶珈坐在承乾宫的窗前,看着小石头带回的狼皮箭袋——那是八阿哥府的人用关内狼皮伪造的,毛根处还沾着京郊的泥土。她忽然明白,这场家族困境,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战斗,而是前朝与后宫势力的又一次交锋,她和四阿哥,不过是在这场交锋中,找到了彼此需要的东西。
暮色漫过宫墙时,康熙的赏赐送到了承乾宫,是块新的“仁恕”玉佩,玉质比之前的更加温润。李德全笑着说:“皇上说,婉妃娘娘不仅有仁恕之心,更有忠勇之胆,是完颜家的好女儿。”
瑶珈抚摸着玉佩,忽然想起父亲在信里说的话:“家族的荣耀,不是靠军功换来的,而是靠每个族人的坚守。”她知道,这场困境虽然化解了,但八阿哥的党羽还在,前朝与后宫的斗争还在继续,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明白,无论遇到多大的困境,只要坚守本心,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就一定能找到化解的办法。就像这深秋的冷雨,虽然冰冷,却也能滋润土地,为来年的春天积蓄力量。
窗外的月光透过雨洗过的窗棂,洒在瑶珈的脸上,像一层温柔的纱。她知道,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新的挑战,守护好自己的家族,守护好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家族的困境,是对她的考验,也是她的成长。在这场考验中,她学会了更巧妙地周旋,更坚定地坚守,也更深刻地理解了家族与个人、前朝与后宫之间的紧密联系。这些经历,将成为她未来道路上的宝贵财富,让她在这波诡云谲的深宫之中,走得更稳,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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