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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话当然要看着你说。”雷明笑了,朝旁边打了个喷嚏再起身。罗慧的视线一路追随着他,直到他提着茶壶走出屋外,去到井边,她才回神自己发了痴。
于是,碗里的面条怎么也吃不下了。她把它们倒进狗盆,又洗了碗筷,收拾灶台。收拾到一半,雷明让她去休息,她不,擦过他的肩膀说去院子里剪鞋圈:“需要休息的是你,你才是病人。”
雷明的确想吃完热汤面就睡,他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想借此憋出汗,却总要走去窗前看坐在凳子上干活的某人。直到他鼻子发痒连打喷嚏,引得院子里的人回头,他才跟做错事般回到床上。
这一次,他终是沉沉睡去。长久的疲倦让他这一觉又深又长,还做了个半真半假的梦:梦中池水干净温热,他快活而舒畅地潜泳,露出水面时,罗慧正坐在岸边瞧他。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扎着两根小辫,光洁的小腿泡在水里,冲着他笑。
他也笑,朝她挥了挥手,她身后的稻田变成了崛起的楼房和街道。街上的车辆川流不息,他向她游去,而她也跳入水中。
他在水下第一次触碰到了她的胳膊。她手臂的肌肤比豆腐还软,他忍不住摸了又摸,再拉近,她却将手臂环上他的脖颈,柔软的胸脯贴紧了他的胸膛。
他全身紧绷,手都不知该放哪了,只好一遍遍叫她名字,脸颊却不自觉触碰她湿漉漉的发丝。
他想听她叫他,她却不出声,到最后竟埋在他肩膀低声哭泣。他的心似乎被她的哭声疼化了,终是一下接一下地抚摸她的背,而后紧紧拥住了她……
“雷明。”
“嗯。”
“明明?”
“嗯……”
“雷明!”
一声夹杂着担忧的怒喝让他从梦中惊醒。他睁眼,看清奶奶的脸庞,甫一坐起,额头上的湿毛巾就掉了下来。
陈秀春捡起湿毛巾:“你发烧了!”
“嗯……”雷明忍不住掐了下眉心,“现在几点了?”
“十点多。”陈秀春问,“难不难受,给你泡点盐汤?”
“要热的。”
“盐汤哪有不热的。”她说完要走,却被他叫住。
“奶奶……”
“干嘛。”
“我刚、我刚说梦话了吗?”
“说了,你说没事没事,这叫没事?”
雷明松了口气,脸上却难掩羞臊。结果陈秀春又补充:“我还听你叫慧囡了呢。”
“……”
瞧见他脸色变化,陈秀春失笑,等泡了盐汤回来,嘿,这人竟重新躲回了被子。她扯了几下扯不动:“你还喝不喝了?”
“不喝。”
“哦,梦见人家的时候不怕羞,这下怕羞了。”
“……”
“有什么好羞的,敢想不敢承认?我又不往外说。”陈秀春拍了他藏在被子里的头,玩笑道,“我还怕我会错意了,这下倒好,等你书读完了,我就去罗家给你说亲。”
雷明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陈秀春见他有了反应,虽觉滑稽,但不免正了神色:“得亏被我撞破了吧,你这小子,我一直以为你不懂事,看来有些东西我不教你你也能开窍嘛,要不趁今天晚上,我们把话讲清楚……你这样闷着,听不听得见?”
雷明大感窘迫,但还是应答:“你说吧,我听得见。”
陈秀春点点头:“那好,我先问你,你在学校里肯定碰到过其他姑娘,你对她们动过心思没有?”
“……”
“老实说,动过没有?”
“没有。”雷明声音沉闷而笃定。
“那好,你得记住,慧囡是个好姑娘。我把这句话放这,过十年二十年你再看我说得对不对。好姑娘都心软,她对你肯定也心软,这孩子,你吃块饼分她一口,她都能高兴半天,所以你绝不能欺负她,也绝不能让别人欺负她。”
陈秀春微微叹气:“我告诉你呀,你要是喜欢一个姑娘,自己有十分,可能会给她五分,但你喜欢她喜欢得要命,就恨不能把十分都给她。反过来也一样。不是说姑娘都得靠你给的东西活着,但是你要掂量,你给她的和她给你的对不对等,总不能尽让人吃亏而好处你全得,对不对?”
缩在被子里的人嗯了声。
陈秀春语气认真:“那我再问你,你想对一个人好,最重要的是什么?”
“赚钱。”
“是,也不全是。”陈秀春说,“最重要的是说到做到。”
雷明解释:“我说赚钱,就一定能赚到。”
陈秀春不想打击他的幼稚:“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和别人家比,我们家还做些小生意,所以你知道钱很重要,但做生意有赚有赔,赔掉的人就一定怂吗?那岂不是只有有钱人才能结婚生子,穷人都得孤苦伶仃?难道穷人没钱还不够,连个伴都不配有,人的三六九等就只能靠钱来衡量?”
雷明探出头:“可是穷的日子很难过。”
“是难过,如果大家一样穷,不会觉得什么,难过的是看别人富而自己穷。”陈秀春想起自己这一生,“我们这些种田的农民尚且要比谁家的收成好,别说去外面打拼的人了。努力赚钱是对的,但不能被钱蒙蔽了眼睛,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骗人存黑心。你不犯懒不赌博,凭本事赚钱,好好对老婆孩子就算男子汉。男子汉的肩膀宽,是因为能扛得起家,扛得住事,奶奶不求你出人头地,只求你一辈子平安,能和喜欢的人慢悠悠地过日子,这样,等我去找你爷和你爸了,还能安心闭眼保佑你们,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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