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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汉川觉得自己被反将一军,可恶的是他毫无还手之力,他甚至找不到可以出力的盟友,不管是罗慧家人还是他的父母,百分之百会站在她那边,他开始后悔没在她质问的瞬间堂而皇之地否认——他在她面前竟然说不了谎,这是让他害怕的地方——她没有藏私,没有污点,就像一面镜子照出美丽和丑陋。
两个人冷战半月,罗慧搬出了主卧。
两个人分房半月,林汉川开始夜不归宿。
林父林母瞧出端倪,问了林汉川好几次,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用你管。再去问罗慧,罗慧不像林汉川那样粗声粗气,只说工作忙,给大家都留有余地。
孟红越来越不放心,自己去打听才知医院在迎接三甲复评,的确是上下总动员。事实上,罗慧的工作量并没有因为评审而明显增加,她只是不想面对林汉川和他的父母。林汉川夜不归宿的次数多了,准时回家倒让她紧张,因为那表示他会恳求她不计前嫌,或是跟她义正词严地吵架。
罗慧在他的纠缠中很难再有看书的心思,四月份的考试第一次感觉没把握。出了考场,她安慰自己可以重新来过。可考试能如此,她和林汉川呢?
她撑着伞,走过湿漉漉的人行道。
雨停了,她在拥挤的站台等公交。
不远处,一辆崭新的新豹三号飞驰而过,在红灯前稳稳停下。
“这速度可以啊,换挡顺畅,刹车也灵,样子丑点就丑点嘛,价格摆在这里嫌丑都不好意思了。”驾驶座上的人笑吟吟的。
后座的新川代表恭维:“张老板,您满意我们就放心了。”
“满意满意,不满意我怎么会争经销权,省城那帮人我比不过,在岚城我还是说了算的。”张老板看向后座,“我还有特许维修资格,你们这次来给我的员工做技术培训,我们一起把服务提上去,我还指望年底给我颁个奖嘞。”
车里坐了四个人,大家听了都笑。代表说:“张老板,培训这块您放一百个心,雷工程师带了核心团队过来,您让您的员工随便提问。”
“好好好,感谢重视。雷工程师的名头我是早就听过的。”张老板说,“去年我去南元开会,我们还同桌吃饭呢,是不是?”
雷明打开窗户透气:“张老板好记性。”
张老板哈哈两声:“那桌人里数你最年轻,我能记不住嘛,我还以为你是何老板的儿子或女婿嘞。”
“您说笑了。”
今年年初,省城开了第三家新川汽车的专卖店,张老板则在岚城开了第一家直营店和特约维修中心。雷明上周在省城,这周过来岚城一是继续做技术培训,二是作为随队人员,替何凯鸿的正式调研打前站。
红灯变绿,车里气氛融洽。雷明看向窗外,街上的轿车什么牌子都有。
公交进站,他看见一个女人拿伞上车。
张老板换挡加速,他视线停驻,向后转头。
车门关闭,那女人没挤上去,重新退回了原地。
张老板心情大好,晚上请了总部过来的一行人吃饭。宴席开场,他依次给众人倒酒,雷明的屡次拒绝却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怎么,是家里管得严,还是不给我面子?我真不给你倒多。”
雷明拿开自己的杯子:“真不会喝,一喝就发酒疯。”
“那你这……”张老板不喜他搞特殊,但也不好过多为难。桌上没有女客,十来个男人喝完三瓶白酒,雷明则吃完了三碗米饭。晚上回到宾馆,他坐在不要钱的床上看着不要钱的街景,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大额的支出。出差的次数多了,日常花费不是别人请就是回公司报销,对钱的概念竟在不断模糊。
这次来岚城他没有联系清峰,为的是专心做事免得落人话柄,但他没见到清峰却见到了罗慧——尽管只是匆匆一掠,但他不会认错,他控制不住地去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公交站,这样潮湿阴暗的天气,为什么她脸上不见笑容,她要去哪,还是回哪,那个娶了她的人当时又在哪……他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却没有探知的权利。上次她外公去世,他鼓足勇气联系,以为她会哭,会需要安慰,但她压根没问他要什么,两人之间平静而生疏的交流让他陷入了连续的梦魇。
他痛恨自己的波澜不惊和鞭长莫及,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不打那通电话,那样就不用面对他们渐行渐远的悲哀。
雷明从兜里掏出钱包,奶奶的肖像清晰如昨。他忽然想,要是他刚才不怕出丑,在桌上醉疯醉死,这样漫长的夜晚或许能好过些,但这种假设让他不齿。他的手指划过奶奶慈祥的面容,低声告诫自己不可轻易松绑,人性的丑恶在于放纵,而一旦放纵,便有行差踏错的风险。
雷明在酒桌上的表现连同在培训会上的表现,被吴勇国指派的那位代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两位老板。
吴勇国听了皱眉:“这人专业归专业,场面上的活一直懒得干。”
何凯鸿听了却笑,挥手示意那代表出去,跟吴勇国说:“那就这么定了,五月底我去岚城,跟的人不要太多,你那边再叫两个得力的,知星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算。”
“知道。”吴勇国心照,事前低调事后高调向来是何凯鸿的作风。
“姐夫,”他忽然改口,为的是不问公事问私事,“你对雷明这小子好过头了,有没有考虑过收他当女婿?”
何凯鸿摘下眼镜,看他:“我做生意到现在,提拔的雷明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他们都成了我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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