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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青玄派,习的是问天剑法,修的是无上剑意,讲的是逍遥心法,论的是仗剑天涯。
师门之中,尊师重道,可论及七情六欲,师父却是避之不谈,大有让子弟们断绝情爱之势。
便是方才那惊鸿一瞥,平野只觉战栗从四肢攀爬进心室,浑身宛如身处在无形的桎梏之中,动弹不得。他被绝色所慑,竟然一字也说不出来。
少年皱了皱眉,似乎蔑见了平野:“好蠢。”
话音一落,袖中飞出数根毒针,山贼们的眼睛被一一戳瞎,顿时摔滚于地,哀嚎声不绝于耳,加之毒物们步步紧逼,或钻入他们口鼻,或钻入他们衣衫,原本喜气洋洋的山寨,登时成了阿鼻地狱。
“还不走?”
平野如梦初醒,对少年道:“你先带她走!”
趁着众山贼无暇他顾,平野脚尖轻点,纵身飞起,直往那最大的房间而去,推门一看,羁魂果然就在那虎皮大凳旁,被毫不怜惜地丢在地上,旁边还有些零散的银两首饰,不知是从哪里搜刮而来。
平野略一思索,把这些东西找了张布包走。
方一踏出门槛,寨子之中竟刹那没了动静。平野心道不好,却见众山贼已经毙命,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泥地上,脸上皆呈青黑色,是为中毒之相,而那些索命的毒蛇毒虫,却早已不知去向。
新娘正擦拭着眼泪,一边为几个被抓来的男人解开绳索,这几人已经被吓得手软脚抖,最开始嘲讽平野之人甚至已经尿了裤裆。
“没用的东西。”
一道冰冷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平野惊喜地回头,火光摇曳之间,少年面似红莲,袍上的金丝芍药流光溢彩,更显华贵雍容。
对方身量和平野差不太多,眼神却冷淡无比,瞥了一眼平野手上的长剑,继而对着那包裹抬抬下巴:“打开。”
平野愣了愣:“什么?”
“你手上的东西,打开。”少年颇有些不耐地命令道。
平野连忙“哦”了两声,一片褐布如花瓣剥落般摊开,少年一把将其中一只佩玉拿了起来,左右瞧了瞧:“果然在这里。”
平野疑道:“小公子,这佩玉有什么稀奇之处?”
“没什么稀奇。”少年回过味来,不满道,“什么小公子,我有名字。”他总算舍得再看平野一眼,“姜渡月。”
姜渡月……真是个好名字。
平野心旌动摇,抱拳道:“在下平野,清玄派弟子。”
“青玄派?倒是听说有这么个地方。”姜渡月将佩玉收回怀中,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头目尸首,“照理说,你们这样的名门弟子,对付这种不入流山贼流氓,应当轻而易举。”
平野苦笑道:“说来不怕渡月你笑话,我第一天闯荡江湖,阴沟翻船,被人暂封了气穴,夺走了武器,是故束手无策。”
姜渡月挑眉,哼笑一声道:“若非我到此,你可是准备归降于他?”
平野摇头:“我虽不如渡月你身手好,却也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之前只是缓兵之计,实非我心之所愿。”
“哼,你们这样的正道君子我见得多了,口口声声侠肝义胆,不过是嘴上好听。要真是遇到那危及性命、亦或是大是大非之时,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姜渡月毫不留情,那面上也不像是故意找平野难堪,更像是有话直说,不在乎他人脸色。
亏的平野是个好性子,对姜渡月的话也不恼,只道:“我听说这世上确实有不少伪善小人,打着江湖正义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只是,我们青玄一派,历来讲究的是修身养性,光明磊落,从不行那令人不齿之事。”
姜渡月颇为意外地看了平野一眼,只见男人从容不迫,眉目之间浅含笑意。
这男人究竟怎么回事?姜渡月不觉有些恼了,这个平野看上去也不过如此,笑容却仿佛清风拂过,教人通身舒畅,竟令他准备好的说辞一一堵了回去。他既疑惑,又憋屈。
“你、你便是那青玄派的人?!”那嘲讽平野的男人听到“青玄派”三字,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在下不才,是为家师的大徒弟。”平野道,“兄台可是听说过我青玄派的名号?”
男人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喏喏道:“就是、就是之前听人说起过……”他也曾想要拜入青玄派门下,可奈何自己没能过那三重考验,只能悻悻而归。如今看到平野这样的气量,同这神秘美人谈笑间风度翩翩,两人仿若结伴游历的江湖少侠,又想到之前自己的做派,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好在平野是个心胸宽广之人,并不在乎男子之前的无礼,同新娘一起的将众人安置在一旁后,又为大家取了水来。
“你做这些,可是有什么好处?”姜渡月原本拿到佩玉就想离开,可见平野忙进忙出的模样,不觉心生疑惑,“那男子之前还对你口出恶言,竟也值得你帮扶他。”
“我倒不是帮他,是在帮我自己罢了。”平野道,“我只是在想,若我也只是手无缚鸡之力,见到这些江湖侠客,原以为是神兵天降,却不想对方却是个‘绣花枕头’,心中指不定也失望无比。”
“可你对他们并没有救扶之责。”姜渡月静静看着平野,“你想要当心肠柔善之人,是你师门之中所授,可想必他们并未告诉你何谓‘大恩如大仇’。你救他们一时,他们感激你一时,可你若救不了他们一世,他们便会憎恨于你。”
平野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怔然在原地。
却见姜渡月说完话便要离开,立时急道:“那你呢?”
“什么?”
姜渡月回头,只见男人双眸沉沉,眸中似乎有微风漾动。
“渡月,那你方才又为何救我?”平野见姜渡月没有回答,心思百转,追问道,“你又为何救那姑娘?”
姜渡月一怔,随即道:“自作多情。”
平野从善如流道:“这土匪窝中,常聚以不修边幅的匪徒,怎么会有香气出没?更别说芬芳花香,实在匪夷所思。而从今日傍晚开始,此处就渐渐弥漫起一股清雅之气。尤其是……”他一顿,笑盈盈地看着姜渡月,“尤其是,那头目毙命之时,香气最为浓烈。”
姜渡月不语。这男人虽看上去平常,心思却细致异常,绝非凡俗人等。
“你是想说,这香气能杀人?还是想说,那香气能驱使毒物?”姜渡月嘲道,“未免太过可笑。”
“的确可笑。”平野颔首道,“香气的确不能杀人,能杀人的——是毒。”
平野随意地将一人头颅上的匕首拔出,火光轻摇,一滴黑血自刀刃处滴下,渗入泥里,变成黑红一点,立刻便有蜘蛛爬行而来,似格外欢喜。
平野笑道:“以香掩毒,又以毒驱毒,渡月,你好生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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