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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当场噎住,但他并不服气,“你个小孩子懂什么?你爷爷生前就有七八个女仆服侍,总不能下去了还寒酸得孤零零一个人吧?”
“怎么能算寒酸?”李崇善咬着水蜜桃雪茄根,口齿却很清晰,“一位敬重的原配大夫人,五位受尽宠爱的姨祖母,不正在地下陪着爷爷吗?五叔,你难道希望六夫人又添个新姐妹吗?”
少爷动作慢条斯理,将茄根捻灭在那沉水香台里。
“况且,比起死后哀荣,生前真相才能告慰爷爷,不是吗?”
浓密如小马的乌睫倏忽掀起,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五叔,你要不要解释,为什么你调查二叔和四姑的文件袋,会在深夜突然出现在老爷子的密室里,就是那么巧,老爷子看完之后血压升高,心脏病突然发作!”
“小兔崽子你含血喷人!你跟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是不是?那监控你们肯定做了手脚!!!”
李崇礼惊得跳起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自己都慌着呢,本来都当压箱底的牌,谁知道会突然暴露在天光之下!
数日后,老爷子被风光大葬,吊唁的朋友不计其数,连媒体都在连续报道,说是哀悼,却如同某种盛大的狂欢。
“咚!咚!咚!”
墓园入口处,低调奢华的黑色豪车迅速停满,场面庞大,规格严谨,全程都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而在墓碑前,摆放着宛如海洋的银白花圈,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跟随在家族新主心骨之后。
男士无论老少中青,皆是身穿黑西装,系黑领带,偶尔露出的翡翠袖扣闪烁光泽,彰显着非凡的家族地位,女士们一律配着修身黑裙,戴着小礼帽,发间簪起一朵雪白轻纱礼花,比起男人们的沉默,她们更加柔情婉约,低声啜泣着,优雅用帕子擦拭眼泪。
人人体面庄重,气氛静谧肃穆。
这个时候外来媒体就没有资格入园了,主导葬礼拍摄的是李家专用摄影师。
在他的镜头里,平日里孤傲不群,热爱收藏,又文质彬彬的李家五爷,正被他那年轻的侄子踢着膝盖,身子瘫软,踉踉跄跄半跪到碑前。身强力壮的保镖也不客气,他们听从主人命令,抓住李崇礼的脑后勺,毫不留情,狠狠往碑面相撞。
哪怕他从未跟五爷交好,但这一幕的尊严践踏委实残酷,摄影师肺腑吸着凉气,都不忍再看。
鲜血绽开,溅到花圈,红得发暗。
“咚!咚!咚!”
那撞击声一声比一声惨烈!
哀嚎声也是一声比一声气弱!
女人们甚至没有捂住小孩子的眼睛,而是俯下身来告诫,“看到没有?这就是背叛家族的下场!我们要忠心跟随家主,你千万不要学他!”
“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调查了t?老二跟老四,可文件袋真的不是我放的!”
“——爸爸,大哥,崇善,我是被冤枉的!大哥!你救救我!救救弟弟!”
李崇礼被磕得额头破皮,血色漫溢,领子都被渲染成一圈深红,惊悚又骇人。
李崇良面容严肃,唇缝紧抿,善儿说得对,家族正陷入低潮,他们急需用一场鲜血来洗去耻辱,震慑内外!他到底是作为长兄,不忍责罚兄弟姐妹,只能让善儿当了这恶人了!
老五,不要怪大哥,只怪你做了我们杀鸡儆猴的祭品!
后来声息减弱,只剩下求饶。
“够了,够了,是我错了……放过我……善儿,善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是你的亲叔叔啊,善儿,你就这样逼死我吗?”
五爷咳嗽着,在凄寒冷雨中试图唤醒年轻狩猎者的亲情,“你忘了吗?五叔,五叔也抱过你,带你骑过大马玩过电车的!善儿!善儿啊!你就可怜可怜五叔吧!五叔就吃上一口饭,不跟你争这家产还不行吗!”
在男人的身后,停着一双意式皱漆小牛皮鞋,保养得光鲜华亮,即便溅上了泥点,也很快有人蹲下来,捧着手帕擦拭干净。
这天是泥泞小雨,天气阴沉,远处山坡黑郁郁的,私人的墓园空阔疏朗,种着大片的绿菊,也绿意沉沉的,那风儿一阵急过一阵,细雨凝聚重量,噼里啪啦落到李崇礼的背上,让他几乎睁不开那痛涩的双眼,随后他脖颈又是沉沉一坠。
那只意式小牛皮鞋踩上了他的背脊,将年长者的腰压得更弯,更耻辱。
“五叔,你在说什么?是我在逼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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