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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暑气袭人,赤地千里,漠北王庭出乎意料,迅速退兵。
临走之前,贺若鸷还在梁京的紫光金阁里,签署一份边境百年和平的盟约。
天下众国皆惊。
七月中旬,消息传到萧白堕的耳中,他仍有几分不可置信。
“那黑皮大奶这么讲道理?不会是使了什么下九流的手段吧?”
南蛮是他前世的老东家,萧白堕打起来实在是游刃有余,甚至比大长公主在关州的水师战要更早占尽上风。
镇西军将他们那位少将军奉若神明,他被南蛮刺客刺杀的死讯让群情激愤,镇西军为了给少将军报仇,几乎是不要命进攻南蛮,军心如此可用,再配合他对南蛮高层人心的熟稔,打得那叫一个畅快t?淋漓,还有几分猫儿逗鼠的戏谑。
这样慵懒欠揍的作风,让南蛮君臣恨得牙痒痒的。
权势是最为养人的,萧白堕虽然仍是一个四品少监,但已拥有指挥千军万马的权力,更将他玩弄人心的权臣天赋发挥到了极致,此时他扮做一副清爽无害的侠客装扮,高束起来的马尾,腰间挂着黑玉带钩,内衬紧袖却是殷红似玛瑙胆衣,鸳鸯瞳流转着天然的矜贵华美。
腰边佩剑,手心捏扇,笑语盈盈就谋出一局毒杀。
“那我们这边就更要加快了,再唆使唆使南蛮六王子,若是他能弑父弑母,那事儿就更好办了。”
他跟那些光明磊落的将帅不同,他喜好玩阴的,越是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出招就越得心应手,挑拨,唆使,陷害,那叫一个唯手熟尔。
萧白堕正思索着,却见那传信使一脸悲色。
不知为何,他心头隐隐发痛,“还有呢?”
传信使低声,“掌国去第一王帐,以一命,换北疆百年不起战事,已,已随先帝殉国!”
他手中的山水折扇从掌心滑落。
传信使悲痛不已,伏跪在地。
“……哈?什么?你开玩笑呢?”
萧白堕眼底的温意消失得彻底,“你可知道,误传军机,是什么后果?”
“卑下不敢有任何欺瞒!”
“驾——!!!”
碎烈的马蹄声回响在山崖,荒野,沙道,暗渠,紧接着便是城关,官道,御街。
直到它跌停在内皇城的紫光金阁前!
高城依然巍峨坚固,他却如天崩地裂碎骨之痛!
那满目的白幡让主人从马背直直摔落下来,白衣身影顾不得伤势,连滚带爬奔进去,当头狠狠撞在那一副金丝楠木的棺材边上,鲜血顿时渗透皮层。
守灵的群臣顿时一惊。
这一身白衣又风尘仆仆的,是,是萧少监?
萧父同样愕然,“堕儿?南蛮战事未了,你怎么回来了啊?!”
“薰儿!薰儿!!!我回来了!薰儿!!!”
他疯狂刨着棺盖,指甲翻折。
萧父拦住他,呵斥道,“都已经封棺了!你别再胡闹了!大臣都在看着呢!等回去为父再同你细说!”纵然萧氏子占了朝廷大半,手握江山枢机,也不能做这么明显扒棺的冒犯之事!
这可是紫光金阁,是除了元乾宫外,这内皇城最威严的地方,非三品不能进入!
自然,掌国停灵在此,也是破天荒的首例。
可她是天子之母,镇国之首,更是梁京围城的解困者,又有谁比她更有资格停灵在此?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她就这样丢下我!!!”
萧白堕甩开萧父的手,生生撬开了棺椁,淡淡的香气冲上面门。
他目光呆滞。
里头的尸身早已朽坏,连颈器白骨都森然可见,她仍穿着生前那一袭贵重黑浓的蟒袍,双手交叠在腹前,那碧青佛珠绕着颈段,庄重凌然佩在胸前。在她身侧,陪葬着冠冕,九鼎,龙泉剑,鹰首异族权戒,以及一根殷红如血的袖蝶带。
“……这?!”
萧父低声,“是七日欢。”
七日欢,名字很像情药,却是濒死女子最喜欢的一种毒药,服食之后,当日身死,仍在其后的七日之内,保持容颜不坏,尸身泛香,甚至还能催发身体那残留的生机,令得肌肤莹莹如神山雪,双唇殷殷似石榴红。
不过七日之后,尸身也会比常人朽坏得更快。
萧父还记得七日之前,当那少将军抱着掌国,踏入这一座血霞笼罩的巍峨宫城,穿过定康门,凌跃门,踞极门。
当他们一生一死,第一次走上那紫金光阁的玉阶时。
无人能忘怀那一幕——
宫墙之内,那烧天的红梅,胜雪的山玉兰都已衰败,袖蝶红带凌空飞扬,少年上将军正值风华正茂之期,已无初次登入元乾宫的莽撞,青涩,不甘愿,他从尸山火海中踏来,腰下长枪骸骨累累,以至于那峻厉浓烈的眉眼都能渗出血腥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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