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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香拿了钱袋,走过去递给他:“钱袋子可乱放不得。”
容少卿讪讪地转头看过来,“说了还你的。”
芸香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怕多推辞又惹他不高兴。
许是看出了她的踌躇,容少卿接过钱袋子,把里面的钱全倒在手里,看了看,又零散放回去些,连着钱袋子收回自己的袖口里,而后执了芸香的手,把剩下的大部分不容拒绝地扣到她手里。
“赶紧开饭吧,快饿死了。”容少卿擦着芸香的肩臂进灶房端了一笸箩蒸饼和一盘菜,径直离开去了陈氏夫妇房中。
芸香握了手里的钱,无奈笑笑。
争执
两场秋风过,安平县终于迎来了深秋的寒意。
自第一次开张,又过了七八日,容少卿没再见着生意。因天越来越短,他出摊子的时辰也越来越少,多是每日午后带着招幌出去转一圈,天不擦黑便回来,余下的时候便在家里待着,哪儿也不去。
有时和陈伯闲聊,听他讲安平县的旧事奇闻,或从程捕头那里听来的各种鸡毛蒜皮的案子。有时带着两个孩子搬了梯子爬到屋顶上看景儿,陈张氏不放心,总怕他大男人粗心,一不留神让孩子从屋顶上摔下来,每每总要仰着脖子提醒“可得仔细别踏空了”、“别往边上来”、“快下来吧”……有时也去芸香屋里,她低着头做针线,他便在旁边躺椅上一歪,她跟他说话,他便应和着聊天,她若不说,他也不没话找话,眼睛一闭,好像睡过去了。
有一次,听得街里来了耍猴戏的,他干脆没出摊子,带着两个孩子去看了整整半日猴戏。闻得那耍猴的第二日还要来,冬儿和容嘉言都想再去,容少卿便应得第二日不出摊,还带他们俩去看耍猴。陈张氏说不好总耽误他,她带着去就好,冬儿却不依,说不让奶奶跟着,还要他们三个去。
次日午饭过后,觉都没睡,容少卿便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了。陈张氏溜达着去看了一次,回来和芸香说:“怨不得不让我去,我到那儿时,老远就看见冬儿骑在嘉言爹脖子上,好家伙,居高临下的,是看得惬意。”
芸香倒没想到能有这光景,一怔过后,也只笑笑。
陈张氏又说:“要说嘉言爹倒是挺能哄孩子高兴的,也爱带着这俩孩子玩儿。你看咱们跟程捕头这么近了,冬儿还老找致远玩儿去,每每见了他还得扭捏一会儿才好,和嘉言爹也就他刚住进来那两日不敢近前说话,如今都敢往脖子上爬了。”
芸香做着针线,随口笑道:“二爷那性子,倒也不稀罕。原在容家时,府里那些小厮都想去二爷院里伺候,没那么多差事,还总能带着他们一起玩儿去,成日没大没小地厮混在一块儿。那会儿老太太教训二爷的时候还说,让他干脆带着自己院里那些小子上山里当山大王去……再者,我看他这也未必不是借着被孩子缠的幌子,自己懒得出摊是真,干了这些日子,不过开了那一次张,还是请酒换来的,换谁也没心气儿了……”
“那倒是。”陈张氏道,“其实啊,我早也知道他这不是长久的买卖,只不过看他当时挺有兴致的,也不好多说……要我说,还是让你爹哪日去问问程捕头,他识得的人多,常在街面上走,哪家需要人了他最先知道,到时让他给说句话,总比自己到处乱撞强。”
芸香停了手上的活,想了想,“也好,不过还得再等等……他那当爷的脸皮儿薄,咱们要这么去直说去,他未必肯依,便是心里觉得你说得对,也偏要跟你拧着来。”
陈张氏无奈叹笑,芸香道:“也用不得多久了,您看他现在还上心出摊子吗,这连着两天没去了……到时候我去跟他说……”
芸香说这话没两天,这日,容少卿若往常一般出摊,却比平日晚归了些时辰,待到进家,却是拎了一捆柴回来,说是有个老妇人请他帮忙写信,但是身无分文,便给了这捆柴。芸香见他说的时候有些没精打采,猜他是终见了一摊正经买卖,却没赚着钱,心情不好,便说:“挺好,这些柴禾一看就是细捡的,大小都不用劈……”
容少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回了自己的西厢房,在屋里一直躺倒晚饭出来。一顿晚饭也吃得也有些心不在焉,饭后撂了碗筷,没像往常那样和陈伯聊天或和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儿,而是自己悄没声地离了家。
芸香见他许久未归,不由得有些担心,到门口望了他两次也不见人影,便回屋告诉爹娘自己出去找找。容嘉言也想跟着去,被陈张氏拦下,说小孩儿大晚上的不好上街。陈伯说跟着芸香一起去。芸香说不用,她也不去哪儿,只去巷口往街上望一望,这个时候,他也该回来了。
芸香去容少卿房中翻出一件他的披风拿上出门,虽嘴上说只在巷口去看看,但不见人,还是沿着巷子一直走了出去。她想着他今日看上去心情不大好,怕不是又要去饮酒消愁了,只这会儿酒馆儿早该关门了,倒也不怕他去买醉。
如此想着,芸香便一路往酒馆的方向走,时街上店铺早都已打烊,唯剩药铺里还透出些微弱的光亮,一个小伙子抓着包药从里面出来急匆匆地跑远消失在夜色中,店里的伙计便关了门,街上唯一的光亮也随之灭了。待那处光亮暗去,远处月色下的一个身影便清晰起来,正是容少卿。
他独自坐在路边,双臂搭在膝盖上,安静地垂着头,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她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都像没听到似的,直到她站到他旁边,低声唤了一声二爷,他才回神一般,抬头望过来,目光中带着些尚未来得及掩去的苦闷与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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