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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给些其他东西,芸香倒好推辞,只这些旧衣物却不好推却,便也收下了。容夫人又嘱说:“下次带着冬儿一起来,总听言儿念叨,虽没见过,我这心里已经把他当自己家孩子似的了。”
芸香回说:“小地方长大的孩子,也没教过什么规矩。”
容夫人道:“没有这话,小孩子率真的性子就很好,老太太和我也跟你爹娘一样,人一老啊,就喜欢亲近孩子,这家里也是缺孩子的嬉闹欢笑。”
芸香回了个恭敬的笑容,没再推辞,却也没应。
辞了容夫人,芸香由容夫人身边的沈姑姑陪着往容老夫人处接容嘉言。沈姑姑是容夫人早年嫁入容家时跟来的陪嫁丫头,如今也已年过半百,伺候了容夫人半辈子,也没嫁人,家中上下都唤她一声姑姑。
芸香猜得沈姑姑多半是有话要跟她说,否则遣个小丫头陪她过去就好,又何必她亲自引路。果然,到了四下无人的廊子里,沈姑姑脚下的步子便慢了下来,也并不与她绕圈子,恳切地直言道:“芸香,姑姑有件事儿想求你帮帮忙。”
芸香忙道:“姑姑有事尽管说,芸香能做的一定尽力,说什么求不求的,可不是折我的寿吗。”
沈姑姑拉了她的手:“我要求你这件事,现如今怕也只你能办到了。”
看着沈姑姑的神情模样,芸香心下也大抵能猜到是什么事,只是却觉得自己未必有这个本事。
疮疤
芸香和容嘉言到家的时候,天色还早。车夫帮着把两个大包袱拿进院里,陈氏夫妇闻声出来迎,几个人站在院子里说了些客气话陈氏夫妇请车夫进屋喝口水,车夫婉拒说还要急着回去。
众人送车夫出去,遇着邻居家的老人带着孩子在巷子里玩儿,老两口儿便索性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玩儿起来。芸香自己拎着两个包袱回了院中,径直进了容少卿房中。
时容少卿一直待在自己屋里,适才院中的声音似是没听到,这会儿芸香进他屋来,他也头都没抬一下,坐在桌边写着什么。
芸香打开柜子,把容少卿父子的衣服一件件放进去,“太太整理了几件爷和嘉言的冬衣让我捎带回来……这个包袱里的是嘉言小时候的旧衣,太太让腊梅姐帮着挑拣的……”说着解了包袱,拿出一件展开看了看,“这几件足够他穿到明年的,早知就不给他做新的了,腊梅姐的眼睛跟尺子似的,不用上手量,打眼一过便知道尺寸……”
容少卿没应,就好像没看见没听见她一样,依旧低头认真地写着。
芸香把柜子盖上,系好包袱,走到桌边歪头看容少卿写字,“爷写什么呢?”
容少卿依旧没理,他知道她从那边回来,必定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她适才放衣裳说的那两句话,看似随意,无非就是想起个话头,他若应了哪怕一句,她后面的话肯定跟着就是家里如何惦记他,让他回去看看,所以他索性就不理。
只是他这么冷着不理她,她却似乎并不在意,仍靠在桌边安静地看着他,好像还在等着他回话。他知道,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的心思却还要往前凑。
别理她,她就自讨没趣地走了,容少卿这么对自己说。
“爷这是给谁写信呢?”芸香往前凑了凑,“还是替谁写信呢?”
容少卿滞了滞,她从旁这么不错眼珠儿地看着他,他着实写不下去。住笔瞥了她一眼,她也看向他,带着分好奇,好像真的只是关心他在写什么,只是温柔恬淡的双眸中,分明透着分坚定,明白地告诉他:你不理我我就不走。
甚至,她明明弯着嘴角,他却自觉在她眸色细微的闪动中看出了一丝威胁的意味:你再不理我我就要生气了。
容少卿缴械投降,却不想输得太难看,没甚表情地怼回去:“你不认字吗?”
芸香笑笑,“爷是诚心拿我打趣,我那哪算认字啊,粗浅认得自己的名字罢了。”说着拉了椅坐下,“爷这是替别人写信吧。”
容少卿撂了笔,索性把信递给她看,“之前高大哥让帮忙给写的信,不想他娘多少日子就跑一趟地惦记,索性顺着她的心思,充她小儿子给写一封家书,说过年不回家了,在外一切安好。”
芸香接过信,粗粗看了看,跟着叹了一声,心下算了算日子,“是了,再过两天,又是来写信的日子了……这信写好了给谁?”
“写好了我带过去,悄悄塞给高大哥,他拿回去再找人装作从程川那边稍回来的。”
芸香把信还给容少卿,提醒说:“那爷写的时候笔体可得换一换,虽说大娘不识字,但做娘的心思可细了。”
容少卿应了一声,接了信,放在桌上。芸香看着那信,犹豫了一下,没再提旁的话,只是说了一句“爷好好写吧,我该去生火准备做饭了”,起身离开了。
容少卿也没多想,把信纸展好,继续琢磨着写信。
两日后,容少卿按约定好的去火神庙写信。芸香也跟着,说她跟着方便些,他和大娘写信的时候,她也好得机会把信悄悄塞给高大哥。
写信的地方还是火神庙前的石桌,高氏坐在桌边絮絮叨叨地念着,反反复复还是每次说过的话。容少卿一边写一边和她聊天儿。
高氏点着信纸的边缘,“你就告诉他我快死了,再不回来啊,就看不见他娘了,看他回不回来。”
容少卿未落笔,“我要这么写了,可不急坏了他?”
“就是要让他着急!臭小子忘了他娘了,多少日子不回来,这眼瞅着要过年了,还在外头过年怎么的!”高氏恨恨地瞥过头去,好像眼前的容少卿就是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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