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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香跟上,在外屋门口拉了他,“这大冷天的,不许往外跑。”
容嘉言瞥见陈氏夫妇也跟了来,愈发执拗地甩开芸香,冲出了屋子。
芸香连忙追出去,在院门口拉了他,见他竟一味往大街上跑,也有些着急,“不是说了大冷天的不许往外跑吗!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哪能大人呵一句就这么闹脾气的!再说你爹也没责你什么,只是不想你和弟弟打架……”
容嘉言甩了芸香的胳膊,终于受不住地大哭起来,“他不是我弟弟!他才不是!”
芸香愕住。
没了素日里的那些懂事听话、矜持腼腆,容嘉言冲着芸香嚎啕大哭:“为什么他能叫爹!我就只能叫姑姑!为什么我就只能叫姑姑……”
哭声撕扯着芸香的心口,逼得她喉头一苦,瞬时落下泪来。她单膝跪在容嘉言面前,抚着他的脸颊和肩臂,泣道:“谁说你只能叫姑姑的,娘盼着你叫娘,盼着你叫娘啊……”
容嘉言哇哇地哭着,扑到芸香怀里,一声声的“娘”,因止不住的嚎哭而变了音调,淹没在一阵又一阵,不间断的巨大烟花爆竹声中。
芸香和容嘉言抱头痛哭,陈氏夫妇追出来,站在院子里跟着心酸。陈张氏当即落了泪,陈伯红着眼眶回屋拿了伞,同陈张氏一并上前给母子俩撑着,劝说回屋说话,别冻着。容嘉言哭着喊了一声姥姥姥爷,老两口儿连应了好几声,当即老泪纵横,母子痛哭瞬时变成四个人哭做一团。
容少卿给冬儿裹了棉衣,抱着出来。冬儿脸上还挂着泪,见了这场景,懵懵懂懂的,从容少卿怀里挣下来,撒腿冲了过去,哇哇地跟着哭了起来。
陈张氏把冬儿搂过去,冬儿便扑上去找娘。芸香伸了一只手把他也揽进怀里。容嘉言见了冬儿,心里有话说不出,是为自己刚刚无理取闹“欺负”了他的歉意,也是为了好朋友变亲弟弟的激动,也伸手搂了冬儿,娘儿三个抱在一起。
老两口儿相互挽着胳膊,给这母子三人撑着伞,悄悄拭泪。院子里,容少卿也忍不住转头拭了拭眼角。
容嘉言认了娘,母子三人抱在门口哭了好一阵,才擦着眼泪回了屋。
进到屋中,容嘉言又跪在地上给陈氏夫妇磕了头,说刚刚的那个不算,这会儿给姥姥姥爷的磕头拜年才算。老两口儿连忙把孩子搂起来,陈张氏少不得又是泪眼涟涟,哽咽着说自己必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才得来这辈子的福报。
陈伯劝她说,高兴的事儿怎么又哭了,他们娘儿仨才好,又得劝你。陈张氏擦着眼泪说是,不哭了,高兴的事儿。只是笑着笑着,还是忍不住用衣袖擦一擦眼角。
因这一番认亲,冬儿认了容少卿叫爹的事,倒显得没那么紧要了。一家人说说笑笑,真就熬过了子夜。
夜里,小哥儿俩自然也不在老两口儿屋睡了,都要跟娘睡。因容少卿父子屋里没有火炕,是以自入了冬,容嘉言便时常和冬儿一起,到陈氏夫妇或芸香房里睡。但每次在芸香房里睡,都是冬儿睡在中间,这晚终于认了娘,他自然也想满足一下从小儿的奢望:挨着娘亲睡觉。
芸香自然明白容嘉言这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心思,便主动把自己的被子铺在了小哥儿俩的中间。冬儿见了不依,他虽然小,也知道从今往后,自己的娘就是哥哥的娘,哥哥的爹就是自己的爹了,再没有比这更亲近的伙伴儿兄弟,自然更想和容嘉言挨着。芸香不允,借口说熬到这个时辰了,你俩要挨着,准要嘀嘀咕咕地胡闹,更别睡了。
熄了灯,芸香睡在小哥儿俩中间,折腾到这么晚,右边的冬儿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着了,像素日里一样,从自己的被窝里把一条腿伸出来压在芸香身上。左边的容嘉言却是睡不着,头一次挨着娘睡,兴奋欢喜之余,还有一点点的紧张。
芸香伸手到他的被窝里握了他热乎乎的手,他便立时握回去,躺了好半晌,才好意思把头往芸香身边歪了歪。芸香索性把自己的被子掀开,轻轻压在他的被子上,两个被窝变一个被我。容嘉言往这边挪了挪,身子贴着娘的身子,额角贴着娘的肩膀,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满足地睡了。
两个孩子陆续入睡,芸香却是百感交集,没有一点儿睡意。一会儿想着和容嘉言相认,一会儿又想着冬儿认了容少卿做爹的事,及又念起外面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容少卿那屋必要比平日冷上许多,也不知一个小小的火盆够不够取暖。芸香索性起身,给两个孩子盖了盖被子,穿了棉衣出了屋。
走到前院,竟见容少卿的西厢还亮着光,不由得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未待应声便推门进去,见得容少卿站在火盆边用火钳拨火,听她进屋,回头看过来。
“怎的?火熄了?”芸香忙走过去看。
容少卿答说:“没,我才往里放了两个山芋,听婶子说埋在火盆里烤着就好,做来试试。”
芸香道:“大夜里怎得想起烤山芋了……爷若是饿了,锅里盖着吃的,放在火盆这儿热一热,马上就能吃,这山芋得烤到什么时候。”
容少卿拦了芸香,“不用,也不怎么饿,只是一时睡不着,便找点儿事做,等山芋烤好了,我也刚好饿了。你呢,怎么也大夜里不睡觉来前院儿溜达。”
“我也是睡不着,见外面雪下得忒大,怕爷这屋里的火盆不够暖和,大过年的,若是冻病了就不好了,过来看看。”
容少卿笑着点点头,“还能惦记着我就好,我还以为你今儿要气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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