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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自认巧舌如簧的子木也略感疲惫,他按了下狂跳的额角。
“所以你觉得,我该将她对我置之不理的行为,视为一种善良?”流浪者显然无意与他客套,单刀直入地将这话问了出来。
他声音里听不出一丁点语气偏向,甚至很是稀松平常、并无所谓。但子木心里知道,这里面分明全是雷区、满是陷阱。
“我可没这么说,”子木投降一般摊了下手,“再者,别人的想法也无法动摇你的想法。归根结底,这是你自己的事,只有你自己有权力做抉择,不是吗?”
“哼,”流浪者冷笑了一声,“将问题抛回去的确是一种聪明的回应方式,却不是一个好的答案。”
子木做了个深呼吸,开始按压自己另外一边抽搐的额角。
“在借景之馆内答应让我借宿的是阿白,并不是雷神。”子木并不需要多斟酌语言,很快就重新给出了答案:
“你似乎对我有误解,我与你一样,对神并无好感。”
“至于阿白……他若是要怨恨,我会与他同仇敌忾;他若是要原谅,我就称赞他美德高尚;他若是要逃避,那我大可以同他离开稻妻,去往别的国度。”
人偶到底怎么选,他都欣然接受。
流浪者终于抬起头来,神色惊讶得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他原本只是以为,对方是一个富有热心肠的普世意义上的好人。
可听这话的意思,子木帮助阿白这许多事情,桩桩件件,促使对方一一去做的底层逻辑,竟然无关善恶。
并非是高尚的人性光辉作祟,他帮他,更像是一种更朴素、更直接的偏爱。
更像是……非他不可的定向选择。
日落果
流浪者一直盯着他,也不说话。
他现在的表现简直和刚才的阿白一样,子木有些受不了,总感觉再多被瞅两眼,今晚就不用睡觉了。
“不用谢我,”子木先发制人,故意做出大度的模样,“看清自己总是要比看清他人困难,你不必为没关注到阿白的情绪而感到抱歉。”
“谁抱歉了!”流浪者像是被按了开关就跳起来的小机器人,他瞪大了眼睛,在子木话音刚落的瞬间就接了上去。
子木笑出了声。
流浪者稍微回神,反应过来对方是故意的,他恼怒地撇过头去,很难说他到底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生对方的气。
气氛安静了一会,好半天,流浪者才转过头来,问道:“你刚才在里面的时候,提到了你的故乡?”
这转移话题的手法显然过于粗糙了些,但子木其实更意外流浪者会问这个问题。
他这一路上很少遮掩自己身上的不同,与荧交谈时也从不避讳,流浪者应该已经或多或少猜出了他的来历,知道他跟荧一样,是外面来的人。
但子木没想到他会想要了解这些与他自身毫无关系的事,即便只是作为转移话题的借口。
子木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这叹息里包含的东西很难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是的,我的故乡,一个与提瓦特没什么相似点的地方。”
那是他的根系,他的庇护所,他的雨露阳光;最终,却成了他没办法再归去的地方。
“听起来,你那里也有很多蛮不讲理的神明。”流浪者背着窗外的月光,按理来说该看不清他的脸,但子木的眼睛在夜间也能视物,因而能清楚的看到对方微微扬起的下巴,和眼角红色的眼影。
原来他是对这个感兴趣,子木心里觉得好笑,真不愧永远走在讨厌神明最前线的流浪者。
“比起尘世七执政来说,只用蛮不讲理来形容那些神,似乎过于轻描淡写了些。”子木斟酌着,“这样说吧,我故乡的历史,是神用世人的血肉堆砌起来的历史。”
只是就算是这样描述,也还是难以道尽那里面的苦难、仇恨、以及终结的虚无。
子木话锋一转,却不再阐述那些无法更改的历史,反而颇为意味深长道:“我曾经多少还是游历过一些世界,它们有的有神,有的没有神;但那些拥有神的世界,最后无外乎都是两种结果:
独断自傲的神统治大地,世人在祂的阴影下苟且偷生;世人将神杀死于神座之上,高呼他们不再被神左右的命运。”
子木敛眸,打了个哈切,有些意兴阑珊。
“这些人神对立的历史虽然各不相似,可得到的都是类似的结局。在我看来,左与右都是一样的无聊,也没有什么好讲的。”
青年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停歇了,似乎不打算再讲下去。流浪者莫名觉出一抹怪异,他抬头想要看看子木的脸,对方却正好转过身去,去推卧室的门。
流浪者下意识跟着进了门,似乎并不满足于子木的点到为止。
“晚上不好好睡觉会长不高哦。”子木幽幽道,打断这个十分不懂得沉默智慧的小猫咪。
流浪者满脸无语地看着他,一幅你在说什么胡话的神情。
笑死,人偶根本就不会长个子。
这一打岔,终究是让流浪者错失了提问的最佳时机。子木动作迅速地躺到自己的床铺里,还盖好被子,摆明一幅我要睡觉了的模样。
他与对方之间甚至还隔了个已经睡着的阿白。
拳头硬了。
流浪者看着睡得分外安详的阿白,纠结再三,担心把这个爱哭鼻子的人偶吵醒,也只能作罢。
他用力掀开被子,带着满腹疑问入睡。
……
“哇——海风的气息!”派蒙在甲板上大声说话,风灌了她满嘴,以至于她的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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