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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粱米。”贾大胆说:“说好啦,不得反悔。”鬼子漏说:“一言既出,啥马都难追。”贾大胆向大家拱拱手,笑道:“大家给做个证啊!”黄士魁笑了:“好好,我们都做证。”鬼子漏说:“不过,咋能证明你确实去过了?”
大家七嘴八舌,一阵策划,最后还是张铁嘴儿出的主意被采纳。他找来一根六寸大洋钉,交给了贾大胆:“如果你连夜把大洋钉钉在那白茬棺材天上,就证明你确实去了。”黄士魁有几分担心:“大胆呀,你行不行啊?可别把自己吓着哇!”贾大胆吹道:“人死如灯灭,啥妖劲儿都没有,怕个甚!不就是往棺材上钉个钉嘛,这点儿小事儿算个啥!你们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罢,他带上钉子,提一把铁斧,出了屋门。
胡小倩嘟囔:“你们看他多能逞能,显自己胆儿大呢!”艾育梅抱着孩子走到西屋门口:“我看哪,如果不把他吓个好歹,他都不待消停的!”说完,回了东屋。
子夜时分,朦胧的月光笼罩着深沉的夜色,微凉的西北风鼓荡着庄稼棵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贾大胆顺着风势,大步流星直奔抹斜地。借着朦胧的月色,看到了柞树趟子里的浮丘,那棺木泛着惨白的颜色。他心头略过一丝惊悸,暗骂自己,“这世上哪有鬼呀,你怕个甚!你是谁?你是有名儿的贾大胆呀,你还在乎这个?”快步来到浮丘前,忽然头上扑啦啦一阵响动,吓得他浑身打颤,抬头一看,是一只不知名的大鸟从歪脖子树的树冠里飞出来。
他定了定心神,暗骂自己:“妈的,瞧你个熊胆,一只鸟就把你吓成这熊样,你是枉担了个大胆的名了。”冲棺材槐头鞠了三下腰,叨咕道,“老歪,你别怪我惊动了你,念我把你从树上放下来你别吓我,为那半袋高粮米我也是身不由己。”
当他拿出那根六寸大洋钉,凑到棺材槐头前面时,又刮来一阵风,心里又浮上一层胆怯。慌乱中,他挥起铁斧将钉子立在棺材天头,“当当当”钉了上去。一转身,觉得衣服却被抓住了,吓得他魂飞魄散,使劲儿一挣,“咔呲”一声撕破了衣服。他弃了铁斧,撒腿就跑,总感觉后边有小鬼儿在追,却不敢回头,脚下开足了马力,越跑越快。
人们在前门房子西屋一边闲扯一边等待贾大胆回来。鬼子漏有些心急道:“这贾大胆咋去这么长时间呢?去抹斜地头柞树趟子也该回来了。”艾淑君说:“他要是跑别场去睡大觉,你们可就傻老婆等乜汉子啦!”胡小倩说:“这你们放心,我家大胆一准复前言,从不办秃撸扣的事儿。”
只听房门“咣当”一声响,贾大胆跑了进来。众人见他面色惨白,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都非常惊讶。胡小倩急忙把他扶到炕沿子上靠墙头坐好,带着哭腔说,“大胆呀,你别吓唬我呀,你咋啦?”黄士魁也追问:“是啊,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呀?”
贾大胆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好半天,忽然堆缩在炕上。鬼子漏操着公鸭嗓,嚷嚷道:“人不行了,还卖啥呆呀,赶紧找大夫,上生产队套车往公社卫生院送啊!”
张铁嘴儿忙端过油灯,借着摇曳的光线,伸手扒了扒贾大胆的眼皮,又用手指在贾大胆鼻孔上试了一下,说道:“人没事,这是吓的,过一会儿能缓过阳来。”
果然,贾大胆休息了一会儿,渐渐明白过来,长出了一口气。黄士魁再问他是咋啦,他这才说出话来:“鬼,鬼撵我!”众人听了,无不惊悚。张铁嘴儿觉得不可思议,忙问:“啥?你遇到鬼了?”贾大胆点点头。胡小倩忽然发现他衣襟撕坏了,忙问:“衣服咋攋坏了呢?”贾大胆说:“是,是老歪,老歪扯的!”
众人一看贾大胆衣服撕破了,更感到发怵。张铁嘴儿说:“赶紧扶他回家歇养,他这是跑太急了,真庆幸啊,如果跑吐血,他就完了。”艾淑君说:“这赌打的,输点儿粮食事小,真要把大胆吓个好歹,真就不值当了。”
第二天,鬼子漏特意去抹斜地柞树趟子察看,路过老神树时遇到张铁嘴儿和张嘎咕,张铁嘴儿问:“你着急忙慌的要干啥去?”鬼子漏说:“我上抹斜地去,看看大胆是不是把钉子钉在索老歪棺材天上了。要钉上了,我好兑现打赌欠下的半袋子高粱米。”张嘎咕晃着大脑袋笑嘻嘻地说:“我跟你去,看钉子。”鬼子漏说:“我正好还嫌瘆得慌呢,跟我一起去是个伴儿。”
到了抹斜地,发现那白茬棺材盖头上果然有一根大铁钉,钉下还有一块从贾大胆衣服上扯下来的衣角。
“嘻嘻,真有钉子啊!还有嘎达布!”张嘎咕刚要伸手拔钉,被鬼子漏一把拉住。往回走的时候,张嘎咕还恋恋不舍地望望棺材天上的钉子。
鬼子漏回家往面袋子里?高粱米,姚锦冠怨道:“你说你是不是闲的?打赌差点打出人命来,还得搭上高粱米。这高粱米我都没舍得吃,你打赌一下搭出去半袋子……”鬼子漏不听媳妇唠叨,背起半面袋子高粱米就往外走。姚锦冠还嘟囔:“你这败家玩意,一天天像个狗颠肚似的。”鬼子漏骂道:“你就别瞎磨叨了,认赌服输,你懂不懂?”
鬼子漏来到贾大胆家,见贾永路也在,
;就把半袋子高粱米放屋地上,笑道:“大胆媳妇,我把高粱米送过来啦!”胡小倩假意推辞道:“你看你个大连长,打赌的话咋当真呢,快背回去吧!”鬼子漏认真道:“那不行,咱说到哪做到哪。”胡小倩说:“你看你个大连长,还挺讲信誉呢,真是说话算话。”贾永路夸道:“认赌服输,应该这样。”鬼子漏提醒道:“我打赌输的是高粱,面口袋得给我倒出来。”胡小倩找个旧口袋,把鬼子漏的面口袋腾了出来。鬼子漏坐在炕沿子上,关心起侧歪在炕头的贾大胆来。
“好点儿没?”
“好多了,就是觉得气脉有点儿不够用。”
“在家多养些日子吧,别着急上工。”
“可能是做下齁巴病了,还得养一养。”
“哎,你说你衣服是索老歪给撕破了那纯粹是瞎扯!”
“那是咋回事儿?”
“我刚才去看过了,真有钉子啊!钉子下还有嘎达布!”
“有布?”
“是风将你的衣角吹到了棺材天上,你把自己衣襟钉到棺材天上啦!”
贾大胆用手拍了一下自己脑袋,一咧嘴:“哎呀,我大胆这回算是留下话把儿了。”贾永路说:“大胆呀大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呀,你是自己吓唬自己呀!”胡小倩把腾出的面口袋递给鬼子漏,说道:“他就是逞能,白担个大胆的名儿。”贾大胆齁喽气喘地说:“多亏我是贾大胆,要换作别人准得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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