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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目光仿佛能穿透珠帘,直视赫连勃:“由宗令拓跋宏主导,赫连大人与张廷玉阁老从旁协助,三人共掌!所有审讯、拿人,需三人共议,签字画押,方可执行!本宫要的,是水落石出,而非人人自危!”
她将“三人共掌”四个字,咬得极重。这是底线!绝不能让赫连勃一人独揽生杀大权!
赫连勃眼中的锋芒微微一滞。毛草灵的反击,精准地打在了他“扩大权力”的意图上。她抬出“先帝仁德”、“社稷根基”的大旗,反对株连,强调追查根源,更用“三人共掌”的钳制手段,死死锁住了他伸向权柄的手。这份在巨大压力下的清醒与制衡之术,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深深看了珠帘后的身影一眼,那模糊的轮廓此刻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韧劲。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躬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听不出喜怒:“娘娘思虑周全,仁德为怀,老臣……遵旨。”
一场无形的交锋,在暗流涌动中再次暂时平息
;。赫连勃告退,深紫色的身影融入殿外的夜色,如同蛰伏的巨兽。
毛草灵颓然坐回凤座,冷汗已浸透内衫。每一次与赫连勃的对话,都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行走。她疲惫地抬手,揉了揉刺痛的额角,指尖再次触及那冰冷的凤钗。
紫色的烟雾……妖邪之术……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那紫色烟雾,是否与“鹞鹰”的邪毒有关?是否能作为一种……试探?
她猛地攥紧了玉钗。这念头太过危险,如同玩火。但在这步步杀机、迷雾重重的绝境之中,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都值得用性命去搏!
“赵德全!”她扬声唤道。
“奴才在!”赵德全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进来,脸色依旧苍白。
“传旨,”毛草灵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明日午时,本宫于御花园‘听雪轩’设小宴,请赫连勃、拓跋宏、张廷玉三位顾命大臣入宫议事。言明……有奉先殿、黑狱所得紧要证物,需三位大人共同参详!”
“紧要证物?”赵德全一愣。
“去传旨便是。”毛草灵挥挥手,疲惫地闭上眼。证物?她只有这枚藏着未知凶险的凤钗,和那一个疯狂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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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时,雪后初霁。御花园银装素裹,红梅点点,清冷的空气吸入口鼻,带着凛冽的寒意。听雪轩临水而建,轩窗四敞,可将园中雪景尽收眼底,本是赏雪佳处,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肃杀。
赫连勃、拓跋宏、张廷玉三位顾命大臣依序而坐。面前紫檀小几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点,却无人有心思动筷。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主位之上,皇贵妃毛草灵的身上,更确切地说,落在她手边一个被明黄锦缎覆盖着的紫檀托盘上。
“三位爱卿,”毛草灵今日未戴珠帘,只以素纱覆额,面色略显苍白,眼神却异常清亮锐利,“奉先殿、黑狱两案,妖氛重重,凶徒猖獗,视宫禁如无物。本宫思之,夜不能寐。”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她伸出素手,轻轻掀开托盘上的明黄锦缎。
托盘内并无奇珍异宝,只有两件东西。
左边,是一枚沾染着暗褐色干涸血迹、边缘被高温灼烧得微微卷曲变形的青铜腰牌!正是奉先殿刺客身上所佩之物!腰牌上原本模糊的印记,在血迹和焦痕的衬托下,反而显出一种狰狞的轮廓。
右边,则是一小撮用素白丝帕小心翼翼托着的、黑乎乎粘腻的残渣,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焦臭与腥气!正是昨夜黑狱大火后,宗人府差役从爆体而亡的那名犯人囚室废墟中,勉强刮取下来的一点残骸!
“此二物,”毛草灵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震惊的面容,最终落在赫连勃脸上,“一为刺客所遗,染其化水之毒血;一为黑狱爆体凶徒之残躯,沾其诡爆之污秽。此二毒,同源否?何物所制?可有解法?此乃破案之关键!”
赫连勃的瞳孔在看到那腰牌和残骸的瞬间,猛地收缩!那腰牌上的血污和焦痕,那残骸散发出的非人气息,都如同无形的尖刺,狠狠扎入他的神经。他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微微发白。拓跋宏则是脸色铁青,死死盯着那撮残骸,仿佛又看到了昨夜那爆裂的恐怖景象,喉头滚动了一下。张廷玉则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忧虑和深深的忌惮。
“本宫已命心腹之人,携此二物之微量粉末,密送太医院及京中几位精研毒理、通晓方外的隐士高人处,火速查验。”毛草灵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凝重,“然兹事体大,关乎国运,本宫心焦如焚,片刻难安。故请三位大人前来,集思广益,或可有独到之见解?赫连大人……”她目光再次锁定赫连勃,带着探究,“您见多识广,历经三朝,可曾听闻过此等诡谲邪毒?”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向赫连勃。他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避开了毛草灵那过于锐利的审视,目光落在那两样令人作呕的证物上,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沉默了几息,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郁:
“回禀娘娘,此等化尸爆体之邪术……老臣……闻所未闻!”他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昔年征讨南疆,曾遇巫蛊之术,有令人癫狂、腐烂者,然皆需媒介时日,断无如此迅疾猛烈、尸骨无存之效!此毒……此毒之霸道诡谲,远超常理!恐非中土之物,或为西域、漠北乃至海外异族所传之绝毒秘药!其炼制之法,必惨绝人寰,灭绝人性!”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决绝:“娘娘!此獠不除,必成大患!老臣再次恳请,当行霹雳手段!凡有嫌疑者,宁枉勿纵!……”
又是“宁枉勿纵”!毛草灵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一边听着赫连勃看似痛心疾首实则依旧在鼓吹扩大清洗的言论,一边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已悄然握紧了那支温润的白玉凤钗。
指尖在钗尾那处微小的卷云纹路上,极其隐蔽地、小心翼翼地拨动了一下。
咔哒。
一声轻
;到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的机括弹动。
一股极其微弱、带着奇异甜腥气息的淡紫色烟雾,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从钗尾那针眼大小的孔洞中袅袅逸散出来。烟雾极淡,在听雪轩清冷的空气和窗外透入的光线下,几乎肉眼难辨,转瞬便消散无踪,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难以捕捉的甜腥。
毛草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感官都绷紧到了极致。她的目光看似落在赫连勃脸上,实则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死死锁定了轩内三人!尤其是赫连勃!
烟雾无声无息地弥散。
赫连勃依旧在陈词,神情激愤,语速略快,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他的呼吸平稳,脸色除了因情绪激动而略显红润外,并无丝毫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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