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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嘴上如此讲,其实阿葵心里也没底,她自打破壳起就住在柳岸地牢,从未见识过外面的广大天地,实在想象不出一个人要怎样法力通天才能降服像座江渚一般庞大的怪物。
&esp;&esp;更有可能的情况是,那鼍龙一张口,谢缘还来不及动手就葬身其腹了。
&esp;&esp;他图什么呢。阿葵百思不得其解,那人族在自己和琥珀这儿什么好处也得不到,既不像是要剖丹也更不像是急色,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舍身救他们于水火。
&esp;&esp;这世上真的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别人好吗?
&esp;&esp;琥珀的眼泪像是涓涓细流,擦干净又重新落下来,阿葵袖口都湿完了,正要琢磨点其它的话哄他,就听见袖子底下雏鸟闷闷地开口:“我主人……”
&esp;&esp;“我主人也是突然间离开我的。”
&esp;&esp;
&esp;&esp;“你想起来了?”阿葵挪开袖子。
&esp;&esp;“只有一点。”琥珀红着眼睛答。
&esp;&esp;阿葵再问他想起来什么了,琥珀又闷着不吭声了。
&esp;&esp;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esp;&esp;记忆的海浪再次翻涌,泡沫撞碎在礁石上拼凑不得。他好像对谁喊着“我主人全天下第一厉害,没有什么伤得了他”,全身疼痛难当。
&esp;&esp;是谁要伤主人?
&esp;&esp;疼痛从何而来?
&esp;&esp;眼前有片蓝得令人心醉的水,耳边有人唱着古怪的歌——睡吧,我会告诉仙君的。
&esp;&esp;仙君……?还是仙尊?
&esp;&esp;“玄化仙尊保佑……”阿葵望着江面喃喃。
&esp;&esp;已经过了一炷香有余,就算没有那只巨鼍,寻常人在水下停留如此久也会窒息而亡,那人族恐怕已然殒命。
&esp;&esp;楚地春季多大雨,且有时来的迅疾,半个时辰前江上还朗月高悬,此刻却找不见月亮在何处了,只留闷雷在乌云里滚。
&esp;&esp;江面上风紧,推着水浪往岸堤上扑,水底则不知有多凶险。
&esp;&esp;浪花溅湿了衣袍下摆,阿葵回神,拉着琥珀往高处退。
&esp;&esp;琥珀失魂落魄,磕磕绊绊被拉到一处高坡上时才有所反应,扭着手要挣脱,嘴里倔强地念叨:“谢缘…谢缘……”
&esp;&esp;阿葵拽不动他,再拽,琥珀干脆滑坐在满地蒿草之中,抱着膝盖团成一枚执拗的田螺,打定主意不走了。
&esp;&esp;狂风里的阿葵一头红发乱得像捧马嚼的稻草,黑灯瞎火中她也看不清琥珀的脸,只能弯腰扯着嗓子吼,试图盖过愈发响亮的雷声和风声:“都这种时候了,不许给我耍脾气——!站起来——!我带你躲雨————!”
&esp;&esp;“我要等谢缘!”琥珀哽咽着喊回去。
&esp;&esp;阿葵没工夫和他吵嘴讲道理,干脆心一横,把琥珀整只鸟从地上薅起来,扛在肩上远离江岸。
&esp;&esp;“阿葵你放开我、你放开我!”琥珀身形比阿葵矮小许多,双脚离地后连挣扎都很徒劳,“你让我等等他吧……求求你……我不想再和谁分开了……”
&esp;&esp;“真的……不想再和谁分开了……”
&esp;&esp;酝酿许久的雨终于落下,霹雳啪啦砸在脸上,阿葵想起她从厉影手下逃走时竭力抓住的那片衣角,此刻正妥帖藏在衣襟当中。耳边雏鸟的哀求声声真切,她鼻头酸涩,两颊淌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esp;&esp;“不许哭。”这句话到底讲给谁听已经不重要了,阿葵狠下心,扣紧肩头的琥珀迈开脚步。
&esp;&esp;江岸在视野中越来越远,琥珀慢慢停止了挣扎,就在阿葵终于呼出一口浊气,以为他总算接受那人族回不来的事实时,琥珀突然大声叫起来:“阿葵,停下,停下!你快看啊!”
&esp;&esp;“你别是骗……”阿葵嘴上质疑着,还是忍不住转头。
&esp;&esp;琥珀已经从她肩头挣脱,摔在地上又立刻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岸边一道模糊的浅色身影奔去。
&esp;&esp;谢缘全身衣袍浸透了水,湿淋淋挂在身上,乌发散落,发丝一缕一缕地粘连起来,黏在颊边。仪态风度还在,只是稍显落魄。
&esp;&esp;他上岸先是看到了“船”——由于施术者离开太久,化形诀已然失效,小舟重新变回了一条供桌。
&esp;&esp;第一眼没见着琥珀,谢缘面色一变,即刻要放出识神去寻,远处堤岸就传来一声声呼唤。
&esp;&esp;“谢缘!谢缘——!”小鸟奔跑着,声音穿透风雨先一步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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