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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分钟不到的样子,望见远处没有树木的遮挡而聚集起来的亮光,我朝那处前进,来自黑夜的悸动使我加快了脚步,最后小跑起来,就在整片洒满了银色光芒与浓黑交错的湖泊映入我的眼帘、只差一步就要迈进去的那一刻,“哗”一声,水面下站起来一个人。我顿时被吓得僵立在原地,那人应是因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而转过身,看不清脸庞,只知道上半身裸着。两个人都站着没动,直到那人发问:
“你是谁。”
应该是属于少年的声音。我要怎么回答。是“打扰你很抱歉”还是“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梦里”或者“我是谁和你没关系。再见”?
“不好意思,打扰了,再见。”
对方正迈出趟着水稳稳地走来的第一步,我摆了摆手,退后好几步,回到树木的阴影下,余光瞥了瞥来时的路。看来这湖泊并不深,或许根本算不上是湖泊,只是一个小潭。这人与我隔着些距离走到一旁的树边,从枝丫间取下衣服披好后朝我走来。他的沉默代表着未知,在感情刺激更加明显的梦境里给人极大不安,我已经抱着下一瞬间就会脱离梦境,从床上匆忙爬起来跑到教室后被导师说教一番的准备了。
然而,他拉近与我的距离,直到能看清彼此脸庞的二十公分。
“你好。”这句话绕过思考直接脱口而出,“久仰大名。”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内心平静地就像身旁的潭水和抹过他脸庞的月光,双拳紧握,尽力控制住自己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异常,没有由于恐惧或是激动引起的颤抖,除了心脏比平常跳得快一些,好像在和一个陌生人打招呼。对于他来说,我便是陌生人。
“你是哪一方。”
“什么意思。”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知道的人不多。”
“我和你一方。”
男人沉默不语,抬手遮住了下半脸部,这是他陷入沉思的习惯。
“那我们走吧。”
他维持这个姿势十秒左右,放下手,向左后方移动了几步,拉开了我和他的距离。也就是这漫长而短暂的十秒,他把一双还没掩去少年气息的眼睛铭刻在我心里。
我和他一起走到林间小道上,一前一后,我的脚步轻快,他的脚步无声,蝈蝈还在不停鸣叫,我的梦还在继续。
逐渐适应环境后,我感觉此时应是凌晨三四点,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刻,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显然不着急。我一直在等他先说话,未能如愿,我也没开口,一方面是因为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另一方面则是因担心会发生极大的冲击导致我被惊醒,那样就无法与他多呆一会儿。唉,虽然这是我捏造出来的他,但感觉却真实到逼近现实。在现实中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的心愿只有依靠梦境创造出,哪怕片刻也足够。
走了挺久,太阳出来了,我开始感到困倦,强撑着身体走,“我必须跟着他”是仅有的想法。突然一股金属气味涌上来,我咳了好几声,弯下腰,捂着胃部吐出一大口胶着在一起的黏稠血块。五脏六腑被清空了似的,连呼吸的空气都不大一样,但接着腹部打鼓般抽痛、发凉。疼痛让人轻轻抽气,挪动脚步无力地靠在一棵树旁,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没有力气叫他,他听到我咳嗽后就站在原地,直到我背靠树木坐下才走近我。
“累了?”
我带着微笑点点头,闭上眼睛就昏睡过去。
这个梦结束得太仓促。
睁眼,发现是闹钟响了,预定的起床时间。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套上袜子,感到左脚后跟的疼痛,想是昨日穿了一天不合脚的旧鞋的缘故。接着慢慢下床,好像还在睡梦中似的在爬一架耸入云中的高梯,轻飘飘没有稳心。收拾东西,出门。同居人先走了几步,我转回来关灯,用力关好似乎坏了的门,告别陷入昏黑的房间,侧头看见她已经走到楼梯口了,于是加快脚步,争取在十分之内赶到目的地。
轻松的一天,由于每一天基本上只能睡六小时整,多五分钟的睡眠都使我感到愉快。十二点睡,六点三十起床,四节课上了一天,参加晚上的课程讨论时在有多条岔路口的庭园里迷路,问了几对情侣才走出来,快到圣诞,空气中随时都能看见粉红泡泡。
花了两个小时写完一门功课,难得十一点就睡觉。同居人大约一点才回来,身上有不小的酒味。
“我想静静。”我的眼睛实在无法在突然袭来的强光下睁开,一手挡光,一手撑着床坐起来。
同居人艾米见我醒了,一下扑过来抱住我,她喝酒一般就浮上两片红晕,现在她整张脸都熟透了似的,这是喝了多少酒?她眼噙泪水,我轻轻拍了她的背。
艾米来自英国格拉斯哥,红褐发,水蓝色瞳孔,右眼眼下有一颗小痣,鼻子上有雀斑,嘴唇偏薄,笑容甜美。她从开学就喜欢上了一个美国同级生,今晚的派对也是为了去和他拉近距离。之后她哭哭啼啼地和我讲述了她在这个晚上的失恋过程。我安静地听,心里却想着立马倒回床上睡觉,在折腾了我两个小时后,凌晨两点左右她终于缓过来,带着红肿的双眼走进浴室。我却睡不着了,看看天花板又爬起来坐在床上看窗外,在非正常时间的清醒导致的精神紊乱,要下定决心申请单人宿舍,从观望情形到发展成动不动被打扰睡眠,无法再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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