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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祭坛区域,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傅韶景身上。皇帝亲临,开口便是询问信王的伤势,这态度…耐人寻味。
傅韶景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寒毒侵蚀,缓缓转身,对着御辇方向,一丝不苟地躬身行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但每一个细微的移动都牵动着致命的伤口:“臣…傅韶景,参见陛下。祭天大典,关乎国运,臣…不敢因小恙而废礼。些许寒气,臣…尚能承受。”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异常平稳,仿佛那锥心刺骨的痛苦并不存在。
“尚能承受?”皇帝傅衍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傅韶景毫无血色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指尖,“逞强!张甫何在?让他立刻过来!”他并未下辇,但帝王的威压已笼罩四方。
“回陛下,张太医…留在昭阳殿,照料温瑶姑娘。”傅知时上前一步,恭敬回禀。
“温瑶?”皇帝的目光转向傅知时,带着询问。
“是,父皇。”傅知时垂道,“昨夜宫中惊变,信王世子遇刺身中剧毒,幸得温姑娘…以血为引,暂时压制,方保无虞。温姑娘亦因此失血重伤,需张太医寸步不离照看。”他言简意赅,却点出了关键。
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回傅韶景身上,那眼神中的复杂情绪似乎更浓了些。“以血为引…温家那丫头,倒是个有胆识的。”他顿了顿,语气听不出喜怒,“韶景,你可知,强行压制寒毒,靠近这海心石,无异于引火自焚?你母亲若在天有灵…”
提到“母亲”二字,傅韶景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剧烈一震!
“噗——!”
一大口带着幽蓝冰晶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傅韶景口中狂喷而出!那血液落在地上,竟出“嗤嗤”的声响,瞬间凝结成一片诡异的蓝黑色冰花!
“王爷!”
“韶景!”
石磊和傅知时同时惊呼,脸色煞白!石磊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傅韶景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之处,一片刺骨的冰寒!傅知时也急忙上前,眼中是真切的惊骇。
武顺帝在御辇上,身躯也是猛地一震!冕旒珠玉剧烈晃动,出清脆的撞击声。他看着傅韶景身前那滩触目惊心的蓝黑冰血,看着他那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生机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黯淡下去的脸庞,那沉静如渊的帝王面容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震惊、痛惜,甚至还有一丝…慌乱?
“韶景!”皇帝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急迫,“快!传太医!所有太医立刻过来!把他抬到暖阁去!快!”
整个祭坛区域瞬间炸开了锅!禁军骚动,大臣们哗然!谁也没想到,信王世子竟在圣驾面前,骤然吐血,命悬一线!
“不…不用…”傅韶景在石磊的搀扶下,艰难地抬起头,嘴角还挂着刺目的蓝黑血痕,眼神却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住皇帝,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陛下…臣…死不了…臣…要亲眼看着…看着这祭天大典…看着…那藏在阴沟里的毒蛇…敢不敢…在陛下面前…在朗朗乾坤之下…现形!”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扫过那散着不祥蓝光的海心石,扫过神情各异的群臣,最后,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定格在皇帝傅衍的脸上。
“臣…就在此地!哪儿也不去!”
昭阳殿。
温瑶的心跳得毫无规律,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让她坐立难安。张甫也紧锁着眉头,不停地踱步,不时望向殿外阴沉的天色。
“张太医!张太医!”一个石磊留在宫中的暗卫,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在殿门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王爷…王爷在祭坛…陛下驾临…王爷他…他当着陛下的面…吐血了!吐的是…是带着冰渣的黑血!情况…危殆!”
“什么?!”温瑶如遭雷击,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最坏的情况还是生了!
张甫脸色剧变,猛地顿住脚步,失声道:“寒毒反噬!冰封心脉!快!快备我的药箱!所有银针!还有…温姑娘,那瓶‘九阳续命丹’!快拿来!”
温瑶强忍着眩晕和手腕的剧痛,挣扎着扑向张甫的药箱,手忙脚乱地翻找。她知道那瓶丹药,是张甫压箱底的保命之物,药性至阳至烈,专门克制阴寒邪毒,但也霸道无比,用之不当,反会焚毁心脉!
“找到了!”温瑶颤抖着手将一个小小的赤玉瓶递给张甫。
张甫一把抓过,看也不看塞入怀中,提起沉重的药箱,对那暗卫吼道:“带路!用最快的度去祭坛!快!”
“我也去!”温瑶不顾张甫之前的阻拦,挣扎着就要下床。
“温姑娘!你…”张甫急道。
“我能帮他!”温瑶的眼神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和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的血…或许还有用!张太医,带上我!求您!”她深知自己此刻的状态去了也是拖累,但傅韶景命在旦夕,她无法独留此地等待那未知的宣判!她必须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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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甫看着温瑶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决绝,想到她特殊的体质和血液对傅韶景寒毒那奇异的压制作用,再想到祭坛那边世子危在旦夕的险境,终于一咬牙:“好!扶着她!快走!”
祭坛暖阁。
说是暖阁,其实只是临时在祭坛侧后方搭建的、四面透风的木棚,里面燃着几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炭盆,试图驱散海心石弥漫过来的阴寒。但这股阴寒仿佛有生命般,顽强地渗透进来,让炭火的光芒都显得有些黯淡无力。
傅韶景被安置在临时铺设的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石磊和两名暗卫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源源不断地将内力输入他体内,试图护住他微弱的心脉,延缓寒毒蔓延。傅知时也守在榻边,脸色凝重。
武顺帝竟也未离开,他端坐在暖阁中临时设下的御座上,面色沉郁如水。几名随驾的太医正围着软榻,手忙脚乱地施针、诊脉,一个个额头冒汗,脸上满是惶恐。
信王脉象微弱混乱,时断时续,身体冰冷刺骨,那诡异的寒毒如同跗骨之蛆,正疯狂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寻常的温补药物和针法根本毫无作用,反而像是在给冰雕加热,加其崩裂!
“废物!一群废物!”皇帝看着太医们束手无策的样子,压抑的怒火终于爆,猛地一拍扶手,“连这点寒毒都解不了!朕养你们何用!”
太医们吓得扑通跪倒一片,瑟瑟抖。
“陛下息怒…”一位须皆白的老太医颤声道,“王爷所中之毒…非…非人间凡毒!其性至阴至寒,霸道无比,更…更与祭坛那海心石的寒气产生了诡异共鸣,内外交攻,已…已深入骨髓心脉…臣等…实在…回天乏术啊!”他老泪纵横,说出了最残酷的判决。
“回天乏术…”武顺帝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他看着软榻上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侄子,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深切的、无法掩饰的悲痛和无力。难道…天意真要如此?难道真要他眼睁睁看着皇弟唯一的血脉,也步上他母亲的后尘?
暖阁内,陷入一片死寂的绝望。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傅韶景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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