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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定南乡(七)不会的,我教你……
徐闻铮踏着月色归来,他刚推开院门,阿黄便摇着尾巴迎了上来,一直在他脚边打转,却不见清枝的身影。
他穿过前院,往后屋走去,见窗户上跳动着昏黄的烛光。他推门进去,见清枝伏在书案上,墨迹还未干透的宣纸散落四处,有几张还飘到了地上。
徐闻铮俯身拾起几张纸,一张张看去,竟全是他的名字。看得出每一张都写的极其认真,他忽地心头一软,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不由得放低了声音,轻轻唤道,“清枝。”
清枝仍静静伏在案上,呼吸轻缓,对他的呼唤毫无所觉。
徐闻铮俯身凑近,才发现清枝眼尾泛着薄红,鼻尖也透出浅浅的胭脂色,连呼吸都带着若有似无的酒香。他摇了摇头,看来她又喝酒了。
他伸手轻拍着清枝肩头,呼吸拂过她耳垂,又低低唤了声,“清枝。”
清枝睫毛颤了颤,慢半拍地支起脑袋。烛火映得她眸子里漫着水雾,目光晃了几晃才落在他脸上,“二哥,你回来了?”
“嗯。”
徐闻铮撩起袍子在她身旁坐下,“你怎么喝酒了?”
清枝抬手揉了揉发烫的脸颊,“今晚秋娘来院子和我说话,她带了一壶广府的黄皮酒,说这酒解暑热。”
徐闻铮见她醉得身子发软,眼波浮着层雾气,连说话都慢半拍,他终是叹了口气,一手托住她摇摇欲坠的肩膀,说道,“夜深了,我送你回房。”
清枝仰着脸看他,醉眼朦胧里浮着几分得意之色,“你教我的字,我都会了。”
她撑着桌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布鞋踩在地上散落的宣纸上,忽地身子就往地上滑去,被徐闻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她稳了稳身形,又往前迈出半步,整个人便往朝前栽去,慌忙中她抓住徐闻铮的衣襟,嘟囔着,“地怎么在晃。”
徐闻铮一把揽住她腰肢,垂眸见她连脖颈都泛着粉色,不由在心底暗叹,真是醉得不成样子了。
他手臂一沉,索性将她横抱起来,朝清枝的房中走去,刚俯身要将人放在榻上,颈后突然一紧,清枝环住了他的脖子,“你先别走。”
徐闻铮的呼吸微微一滞,喉结动了动,终是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坐到床边,掌心覆上她的脸,温声说道,“好,不走。”
清枝手指又收紧几分,声音里浸着几分委屈,“你骗人,明日一早你便不见了。”
徐闻铮心头忽地一软,原来她以为自己人在梦中。
烛火映得清枝的眸子,泛着粼粼的水光,徐闻铮抱着她,后背抵着床柱,指尖拂开她黏在颈间的碎发,在她耳边说道,“我答应你,明日你睁眼时,第一个见到的,一定是我。”
清枝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轻轻蹭了蹭,声音闷闷的,“我不信。”
徐闻铮低叹一声,“那我要如何做?”
清枝呼出的气息带着微微的酒香,温温热热地拂过他突起的喉结。她的声音又轻又软,“你陪我说说话。”
“好。”
徐闻铮手臂微微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只见她眼尾的醉意更浓了,连鼻尖都透着红晕。
清枝忽然松开了徐闻铮的脖子,掌心贴住徐闻铮的脸颊,带着几分醉意的蛮力将他往下按,强迫他垂下眼眸与自己对视。
她认真地说道,“我前日和秋娘进了趟城,瞧见东市口有间临水的铺面,我想盘下来。”
徐闻铮问道,“盘铺子想做什么?”
清枝眸子亮了起来,嗓音里染着愈渐浓烈的醉意的嗓音,“春日可以卖山里的鲜货吃食,夏日卖油炸荷香小鱼干,果酿,还有冰丸子,再配一些茉莉花蜜浆水,秋日可以卖桂花小饼,酥肉豆花,冬日可以卖热腾腾的签菜……”
徐闻铮垂眸看着她,忽地握住她的手指,“好。”
清枝忽地又垂下头,“可是我除了做菜,什么都不会。不会招揽生意,不会算账,不会打理铺子……”
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徐闻铮温声哄道,“不会的,我教你。”
清枝皱眉,看着徐闻铮,“可是你最近都在外头,连人都瞧不见。”
徐闻铮一愣,浅声说道,“是我不好,今后不会了。”
清枝似乎完全陷入酒劲当中,手渐渐滑落,只听见她小声说了一句,“不许骗我。”
徐闻铮见她睡了过去,这才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平在床榻上。随即在院子里脱下衣衫,就着月光舀起一瓢凉水当头浇下,水线顺着紧绷的肩背滚落,不一会儿就将青石板浇了个透。
将身体擦拭完,他将巾子往腰间一系,径直朝自己屋子走去。进了屋,他从樟木箱里拿出一件素白夏衫,布料抖开的瞬间,晒过的皂角香混着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衣服显然是清枝刚拿出来洗过。
他系好衣带,又回到了清枝身边,拿着一把蒲扇,脱了鞋坐到了床上,抬手拉下蚊帐,给清枝摇着扇。
清枝睡着,她似乎感觉到了二哥的气息,可她头太晕了,眼皮也重,便渐渐睡沉了。
翌日,晨光透过窗户,清枝蹙眉睁眼,宿醉的钝痛还未消去。她支着身子慢慢坐起,指尖刚按上太阳穴,昨夜的黄皮酒的气味便从嘴里散了出来。
清枝怔怔地望着房内,空空如也。
昨夜那双为她打扇的手,那声贴着她耳畔说的“不走”原来都是黄皮酒泡出的梦境而已。
清枝正准备下床,这时房门开了,徐闻铮端着一碗蜂蜜水进了房间。
“醒了?”
徐闻铮将青瓷碗递到她眼前,他嘴角噙着笑,“原以为你还要睡上一会儿,刚好,先把这碗蜜水喝下去,正好压一压酒劲。”
清枝盯着碗中晃动的蜜水,却没伸手去接。
原来这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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