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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远涉重洋的庞大军事行动,本身就是一场后勤保障的巅峰挑战。伦敦港和南安普顿港史无前例地忙碌起来。二十艘吨位巨大、结构坚固的远洋商船被紧急征用改造,巨大的船舱里塞满了士兵的铺位,甲板下则加固
;了支撑马厩的隔板,用于搭载三千匹必需的挽马、战马和骑兵坐骑。这几乎是陆军最昂贵的“行李”。另有多达五十艘专业运输货船被征用,它们笨重的船体里塞满了维持这场远征所需的、堆积如山的物资:
5,000吨优质燕麦——主要供给战马,战争中的无声战士同样需要食物。
3,000桶盐渍得硬如石头的咸牛肉(一种被士兵自嘲为“咸狗”的廉价但能长期保存的食物)。
难以计数的压缩饼干(如同木屑般难咽却是维生的基础)。
至少2,000桶英格兰本土酿造的、带有浓烈焦香味的棕色波特啤酒或艾尔啤酒——这不仅是饮料,更是提升士气、防止水源污染致病的必需品。
200门用于攻坚和野战的重磅火炮(包括前装滑膛炮和部分新兴的线膛炮)、堆积如山的弹药箱(里面填满了铅制球弹、沉重的铁质实心弹和威力巨大的***)、数以千计的炮弹袋。
药品(主要是止血绷带、鸦片酊止疼药和金鸡纳霜治疗疟疾)、简易手术器械、成卷的帆布帐篷、军服(厚重的红色羊毛外套在炎热的袋鼠国将令士兵苦不堪言)、军靴(在长途行军中极易磨损)、修理器材……这庞大繁杂、令人窒息的物资链,构成了一只无形但无比沉重的轮子,承载着帝国的意志,碾向世界的另一端。
响。
“叛徒!一群卑劣的叛徒!”格雷森总督的声音陡然拔高,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几乎是在咆哮。他那张苍白的脸瞬间充血涨红,脖子上青筋毕露。“你们!竟然妄图分裂伟大、光荣、不可分割的不列颠帝国神圣的领土!痴心妄想!”他的手掌“啪”地一声重重拍在硬木桌面上,桌上的墨水瓶都跟着跳了一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底细?不过是些依靠欺骗和卑劣突袭得逞一时的乌合之众!在帝国如同海洋般浩瀚的力量面前,你们不过是几个微不足道的泡沫!”他身体前倾,隔着桌子死死盯着陈明远,眼神凶悍得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对方:“收回你们肮脏的提议!立刻、无条件地向我放下武器!我!以女王陛下赋予我的无上权力发誓,必将你们这些犯上作乱的叛匪,一个一个从袋鼠国的土地上揪出来,投入监狱,送上绞刑架!让你们肮脏的血,来洗刷你们犯下的滔天罪行!绳之以法!”
陈明远看着他因为暴怒而扭曲的脸,听着那夹杂着侮辱和死亡威胁的咆哮,心中最后一丝和平的火焰也随之彻底熄灭。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混杂着冰冷的决绝涌上心头。总督的反应完美印证了胡泉的预见。在这位视约翰国残暴征伐统治为天经地义的总督眼中,任何关于独立、关于平等的诉求,都无异于亵渎神明。帝国的傲慢在这里筑起了无法沟通的、由钢铁和偏见构成的铜墙铁壁。
他轻轻地、近乎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那一瞬间的黯然之后,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澄澈而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不是对自己,而是对眼前这位固守在旧时代炮舰荣光里的老人。和平的窗扉,已然紧紧关闭。
“总督阁下,”陈明远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一丝惊奇,那声音穿过总督的咆哮声,清晰而稳定地在厅内回荡,“您的言语,已经清晰地向我和我的同伴表明了帝国的立场。非常遗憾,这场本可避免的战火,看来已成定局。”他没有再看那个愤怒得几乎要爆炸的老人,缓缓转过身,对着同样脸色煞白、站在角落里的总督秘书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大步向会客厅沉重的橡木大门走去。
“我们将返回悉尼,”他清朗的声音在门外传来,“为捍卫袋鼠国的自由与尊严,做好迎接风暴的全部准备。您和您的帝国远征军,我们,……战场见。”
会客厅里只剩下约翰?格雷森粗重的喘息声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女王肖像的目光,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沉重的寒意。
陈明远的消息如同冰冷的箭簇,当天下午便由快马加鞭的信使带回悉尼。
胡泉站在市政厅那熟悉的露台上。海平线依旧遥远,但此刻,那一片湛蓝深邃的海域,不再象征着希望或贸易的航路,而是即将吞噬一切的战争深渊的入口。夕阳如火,将天边的云霞烧得一片血红,也映红了他那如铁铸般沉毅的脸庞。谈判破裂的消息如同重锤落下,反而驱散了最后一丝不确定的阴霾。他眼神深处那一丝文人式的犹疑彻底褪去,只剩下开刃古剑般的寒光。
他没有咆哮,也没有激昂的动员。声音低沉,却带着无法撼动的份量,清晰地传入身后早已静候的军官们耳中:“谈判已终,决裂已成。约翰国选择了他们的道路——用炮舰来宣示他们的规则。那么……就用我们的决心,我们的血肉,我们所能铸造的一切力量,来告诉那位远在伦敦的帕默斯顿勋爵,告诉那些傲慢的远征军士兵:袋鼠国的阳光之下,新生的澳大利亚,不再接受旧主子的鞭笞!自由意志所选择的道路,不会被帝国的炮火吓退!全体将士——”胡泉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一级战备!帝国之拳,已握紧挥来。我们,以大地为盾,以决意为矛,迎击它!”
整个悉尼城,以及被
;控制的新南威尔士州各据点,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瞬间启动。士兵急速调动,加固工事,搬运物资,设立岗哨。百姓们虽忧心忡忡,却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力所能及地参与到后勤支援中去。紧张、凝重、坚定又带着悲壮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处军营、每一个街道角落。
而在遥远的伦敦唐宁街,帕默斯顿勋爵同样在他那间俯瞰着花园的书房内。仆人为他斟满了一杯来自波特酒产地的深色佳酿。他踱步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精心修剪的草坪和灌木。夕阳的金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他瘦削而线条硬朗的脸侧镀上一道冷漠的金边。
一份简短的军情放到了他桌上:旗舰“无畏号”已率领庞大的远东特遣舰队主力,在朴茨茅斯外海集结合成完整编队,庞大的运兵船队满载士兵、战马、物资紧随其后。它们鼓满风帆,在皇家海军悠长而浑厚的出航汽笛和舰队将士的欢呼声中,正劈开北大西洋冰冷汹涌的波涛,坚定地驶向南十字星照耀下的未知战场。
帕默斯顿端起酒杯,杯中暗红色的液体摇晃,映着他嘴角一丝冷酷而笃定的笑容。他对着窗外帝国心脏的暮色,举杯,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刻:“去吧,我的勇士们。让铁与火犁过那片蛮荒的海岸。让那些胆敢觊觎帝国珍宝的蝼蚁们,用他们的惨痛记忆刻下这个永恒的真理——大不列颠的威严,不容挑衅。太阳,绝不会在那个角落陨落!”
北大西洋的风呼啸着,仿佛也在回应着帝国远征舰队撕开海面的低沉轰鸣。帝国的庞大军力,如同悬挂在袋鼠国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正斩破万顷碧波,投射下巨大而恐怖的战争阴影。悉尼城内最后的光线被海平面吞噬,浓重的黑暗如期而至,预示着一场决定大陆命运的风暴,已在浩渺大洋之上酝酿成型,即将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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