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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竹影婆娑,将父子二人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那时他望着地上摇曳的光斑,只觉得胸腔里翻涌着滚烫的岩浆。
&esp;&esp;为何大哥能得父亲纵容,到他这里却要生生折断脊梁?
&esp;&esp;“儿子宁死不娶。”他倔强地反抗,结果话音未落,父亲重重的巴掌已经落在了脸上。
&esp;&esp;牛皮鞭沾了盐水,每一下都抽得他浑身发颤。血珠顺着月白中衣往下淌,在青砖地上洇出朵朵红梅。
&esp;&esp;二十鞭过后,他终是踉跄着单膝跪地。喉间腥甜翻涌间,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儿子……娶。”
&esp;&esp;窗外惊雷炸响,照得他惨白的脸上水痕宛然,却不知是疼出的冷汗,还是别的什么。
&esp;&esp;他应下这门亲事,并非屈服,而是对这二十余年不公的彻骨心寒。自小他便活在兄长的光环之下,大哥是嫡长子,是父亲精心雕琢的玉器,是亲王府未来的支柱。
&esp;&esp;而他,不过是块垫脚的顽石。
&esp;&esp;记得十岁那年寒冬,他因父亲偏心,想要离开亲王府,离开京城,结果还没出城,就被府兵押了回来。
&esp;&esp;父亲命人剥了他的大氅,让他在雪夜里跪了三个时辰。那晚的雪下得真大啊,鹅毛般的雪片混着鞭伤渗出的血,在青石板上凝成冰碴。
&esp;&esp;“你即是亲王府之子,就算是死,也要给我死在亲王府里,日后若是再敢离家出走,定会让你再也无法直立行走。”父亲的声音混着皮鞭破空声,至今仍在耳畔回响。
&esp;&esp;后来,他再也没有了离开的念头,只想着若是再努力一些,父亲是不是就不会偏心了,是不是就会爱他了。
&esp;&esp;可偏偏,他这些年立的战功、办的差事,最后都成了大哥仕途上的垫脚石。就像此刻,连婚事都要成为巩固亲王府的棋子。
&esp;&esp;这囚笼般的命运,究竟何时才是个头?
&esp;&esp;而此时此刻,望着父亲那不容置喙的模样,他终是下定了决心,既然挣脱不得这金丝牢笼,不如借势而为。
&esp;&esp;仓促成婚虽非他所愿,却不得不承认,这桩婚事确是上上之选。太傅府这棵参天大树,或许正是他破局的关键。
&esp;&esp;他久久不语,父亲见他迟疑,眸色陡然转沉:“怎么?连太傅府的嫡女都入不得你的眼?且不说眼下朝局需要这门亲事,单论那沈姑娘,品貌俱佳,才学
&esp;&esp;出众,配你已是绰绰有余。日后你只要好生相待,举案齐眉,再生个一儿半女,日子一样顺遂。况且,这桩婚事,于你于王府,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esp;&esp;若不论风月,单看门第才貌,他与沈支言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esp;&esp;可这般算计的姻缘,对沈支言又何尝公平?
&esp;&esp;“父亲。”他喉结滚动,口中苦涩,“此事仓促,恐唐突了沈姑娘。不若容儿子先去拜会,也好问问她的意思。”
&esp;&esp;父亲眯着眼打量他,沉声道:“边关探子来报,连五年前的战俘营都有人在翻查,皇上铁了心要铲除我们亲王府,我们时间不多,必须用联姻引开皇上的视线,亲王府与太傅府联姻,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依附于他们沈家的官员不仅可以为我们所用,想是皇上自也掂量几分。如此,我们才能争取时间做下一步打算。”
&esp;&esp;“我想着,只要我们去太傅府提亲,太傅大人自不会推辞,所以此事不必再议,我给你七日的时间,七日后,我会带你登门求亲。若没有其他事退下吧。”
&esp;&esp;父亲说完,甚至都不给他回话的机会就让他走。
&esp;&esp;他僵挺着身躯,望着这个本该伟岸的父亲,他曾经卖命努力都争取不到的父爱,或许本就不属于他,是他痴心妄想了。
&esp;&esp;他回到自己院中,在树下的石桌前枯坐到三更,腕间那串紫檀珠子被摩挲得发烫。
&esp;&esp;天光微亮时,他挑了件质地上乘的月白云纹锦袍,又命鹤川备了上好的龙井和一些精致的礼品,去了太傅府。
&esp;&esp;他到了太傅府,说是要寻沈支安商议城中命案,结果他在沈支安书房里走神了许久都未听进去一句,眼睛总是频频望向门外。
&esp;&esp;沈支安瞧着这位一大早登门且总是魂不守舍的稀客,满眼里都是疑惑。
&esp;&esp;还未等他问个原因,只听薛召容突然问道:“你妹妹……今日可忙?”
&esp;&esp;他将她锢在怀中,气息灼热……
&esp;&esp;忙?
&esp;&esp;沈支安闻言微微一怔,打量着薛召容,却见他耳尖竟泛起薄红,心下不由一惊,莫非此人此来并非寻他,而是寻他的妹妹沈支言?
&esp;&esp;这般想着,愈发觉得蹊跷。薛召容向来不与外界往来,更不曾与闺阁女子有过交集,怎会突然问起妹妹?况且他也不是头一回来府上,昨日来就颇为反常,不仅留下用膳,还盘桓许久。今日更是毫无征兆,天光未大亮就登门了。
&esp;&esp;还有,昨日妹妹竟将那串贴身戴了多年的檀木手串赠予了他,这实在不似她素日作风。即便是与自幼亲近的表哥,她也从未赠过这般重要的物件。
&esp;&esp;薛召容见他盯着自己眼底满是疑惑,低声道:“我有几句话想同她说,不知今日可否一见?”
&esp;&esp;有几句话要说?
&esp;&esp;沈支安愈发诧异,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不由脱口问道:“你们何时相识的?”
&esp;&esp;“初识不久,昨日不过是第三回见面。”薛召容回道。
&esp;&esp;第三回见面就有话要说?
&esp;&esp;沈支安心中虽觉蹊跷,却也不好过多追问,只道:“她平日除了习画抚琴,便是坐在檐下看书,倒也无甚旁的事。说来今日原该有琴课,偏生先生前几日去了乡下还未归来,想是此刻正在院中读书。你若见她,我便去叫来。”
&esp;&esp;薛召容生平头一遭这般登门求见闺阁女子,素来清冷的眸底难得掠过一丝局促,他起身道:“如此,便劳烦了。”
&esp;&esp;沈支安将手中书卷搁在案上,引着他往外走:“你且先去后园稍候,我这就去唤她来。”
&esp;&esp;薛召容低应一声,转身往后园行去。
&esp;&esp;沈支安往妹妹院中走时,心中仍不住思量。近日他曾听大哥提起,说亲王府出了些变故,正欲与朝中重臣联姻以稳固地位,难不成亲王府将主意打到了他们沈家头上?薛召容此番前来,不会是有意于妹妹吧?
&esp;&esp;昨日初见时,他分明听见薛召容说了句“求娶”,却被妹妹匆匆打断。
&esp;&esp;有点不对劲。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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