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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承安王府的时候已是日头西坠,明婧柔刚下马车便听等在门口的仆婢悄声道:“殿下已经回来了,脸色不大好,姑娘赶紧进去看看罢。”
黄昏时分的寒风从街巷角边吹过,淬了霜雪一般,令人脊背上一阵一阵发寒,明婧柔拢了拢身上单薄的披风,便一路快步进去,连软轿都忘了坐。
她既敢光明正大地出去,是想好了会被萧珣所知晓的,只要不是被他当即拦下不许出去见人,那便都无伤大雅,可饶是早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明婧柔在听见下人禀报萧珣面色不佳时,还是止不住地犯怵。
毕竟萧珣的性子不好是出了名的,都说郑皇后贤惠良善,却养了一个阴晴不定的儿子,听闻连宫里哪位贵人养的狗走在宫道上都挨过他两巴掌,若不是生来龙子凤孙,那想必也要人憎狗嫌的,除了那一张脸可看之外,一无是处。
岁寒阁已经掌了灯,其余地方静悄悄的,连晚膳都没有传,明婧柔便往书斋那里走去。
一见着是她来了,门口的侍卫还没来得及禀报,里头的萧珣大抵已经听见响动了,冷冷出声道:“进来。”
明婧柔将门打开一个小缝儿,蹑手蹑脚地进去,只见萧珣仍是坐在桌案前,但仿佛什么事都没做的样子,面前的砚台上墨还未研开,书册也没有翻开。
他正闭目养神,一直到明婧柔到了跟前,才抬起眼皮子瞧她一瞧。
明婧柔不由将自己往披风里缩了缩,好像这样就能躲避掉他的目光。
“过来。”萧珣道。
明婧柔只好走到他身边。
烛光打在萧珣一半侧脸上,衬得他的眉眼清俊非常,鼻梁英挺秀致,紧抿的薄唇却显出一丝落寞。
这短短一刻之内,明婧柔的心里将算盘打了几个来回,未等萧珣开口,自己便先小声道:“殿下恕罪,是奴婢今日出去了一趟,看着外边儿的热闹心痒痒,这才忍不住想再出去玩的。”
萧珣按了按额角:“谁问你这个了?”
明婧柔一愣,除了这个还会是哪个,她方才甚至想过是不是和萧玧的人碰面已经被发现了,一时心虚得不得了。
她的愣怔落在萧珣眼中,反而显得懵懂又无辜,竟使得萧珣憋的那股子气渐渐消了下去。
与父皇意见相左已不是头一回,虽说不差这一回,也没少被父皇骂“滚出去”,但从宫里回来之后,萧珣还是带了几分烦躁,科场舞弊案已告一段落,该归案的人也都差不多已归案,但其中牵扯的事却远远不止,他的眼中向来揉不得沙子,既找到了线头,便没有不把线扯出来的道理。
可父皇却言过往之事久矣,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说什么水至清则无鱼,令人一听就心生厌恶。
而这些事不提也罢,向母后去辞别时,他竟被告知明婧柔再三拒绝了他给她的名分。
果真是他想做的事处处都是掣肘,连自家那一亩三分地里头能做主的都起了变数。
萧珣的额角依旧突突跳着,他把明婧柔往自己身边扯得更过来一些,问:“你不要本王给你的名分?”
听他这般发问,明婧柔这才想到还有这一茬,只将头一垂,立刻便回答道:“奴婢出身低贱……”
“本王不想听你说这些,”萧珣不出所料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本王说能给就能给。”
只要他想,哪怕是烂泥里的人,他照样能扶上来。
眼见萧珣独断专行,明婧柔实在怕拗不过他,便把手往他手背上轻轻一按,而后搭放在上面,说道:“奴婢是殿下的人,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奴婢难道还怕殿下不认吗?只是奴婢的出身实在不好,便是殿下不觉得有什么,奴婢却怕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不如先让奴婢伺候殿下一段时日,才不像那攀了高枝急于上位的,奴婢亦是这样和皇后娘娘说的,等来日奴婢有了殿下的骨肉,再有名分也不迟。”
萧珣一时没有说话。
他只觉明婧柔想得又多又远,有他在谁敢说她什么闲话,怕是都不想在王府待下去的,至于什么子嗣,他自己都从没有想过。
明婧柔见他不语,又用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着,细语道:“殿下,奴婢是诚心的。”
灰烬
◎只要殿下想做,那就是对的◎
萧珣忽然轻笑起来。
世上难道竟真的有这样的人,放着做主子的机会不要,却巴巴地只想伺候他?
说她笨她就不聪明,怪不得当初会被别人排挤,大半夜跑到湖边去练舞,若不是遇上他,怕是早就成了湖里的冤魂。
萧珣起身:“传膳罢。”
明婧柔心下一松,看来萧珣暂时放弃给她名分这件事了。
她急忙几步赶上去,不成想萧珣步子一顿,明婧柔又像上次那样撞在了他的背上。
一双手抓住了明婧柔的手腕,把即将要往后踉跄几步的她牢牢拉住。
萧珣另一手却把她的披风挑开。
“赏你的那件呢?”他皱眉。
“奴婢方才想出去逛逛,那件狐裘斗篷太过名贵,奴婢不敢穿出去,怕弄坏了。”
她今日真是对萧珣没一句真话。
萧珣却拉着她的手走到门口,吩咐仆从道:“把她那件斗篷拿过来烧了。”
明婧柔瞪大眼睛,怎么忽然就到了要烧衣裳的地步了?
“殿下,”她连忙劝道,“好好的烧那个做什么?奴婢明日还穿呢!”
萧珣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一阵冷风吹来,明婧柔不禁抖了抖,萧珣把她往里一推:“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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