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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拂过。
太液池上波光涟漪,湖边垂柳摇曳。
微风拂面,沁人心扉。
嘉靖举目眺望湖光十色,杨柳依依:“开海解禁?为父设想了不少你会说的话,却当真不曾设想过你会如此说。”
朱载壡则是上前一步,反手搀扶住对方。
嘉靖稍稍一愣,显然是有些不太适应儿子这等亲昵孝顺的动作。
但很快也平静下来。
任由儿子搀扶着自己走出宫门,到了太液池畔的垂柳下。
黄锦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望着眼前天家亲昵,心中欢喜不已。
朱载壡这时候方才重提海禁之事:“父皇,我朝国初行海禁,实为当时须得禁海。可海上之利,父皇知晓,我朝臣民亦知,可谓惊人,取之无尽。莫不然,彼时三宝太监郑和,如何能让成祖皇帝数次命其出海?”
“只是我朝惯会以祖宗成法言事,所以海禁之事一直行至于今,而朝野明知海外利益巨大,却不加重视。”
“可我家与朝堂不曾意动,却不代表沿海各省士绅、豪右之族便会无视。他们攒下钱粮,便会造船出海,货通与外,揽下这份利润。有了更多的钱,他们便能培养更多的子弟读书科考,入朝为官,以此遮掩他们所行之事。”
“所以儿臣想来,都御史朱纨之所以上疏声称,沿海禁海一事,为何会多有地方官府勾连大族,便是这等缘由。”
“如今禁海之事,于儿臣看来,已经到了禁而不绝的地步。朝廷屡屡申斥禁海,地方上仍会自行其事,甚至朝廷动作强硬,沿海便会突生海寇、倭寇登岸劫掠烧杀。”
“儿臣更可以笃定,我朝东南沿海往后,必定会倭患四起,但实则其中恐怕大多皆为沿海窃得海贸之利的人所为!”
嘉靖走在前头,沿着湖畔踱着步。
他望着面前这一池湖水,淡淡一笑。
“所以你觉得,既然海禁不绝,不如开海解禁?”
朱载壡颔首点头:“儿臣确实如此认为。”
嘉靖则是反问道:“也可以说,我朝……朝野惯以祖宗成法言事。朕若开海解禁,到时候必定会招致满朝反对。毕竟如你所说,朝堂之上或许就有不少大臣,是与沿海走私海贸之人暗结牵连。”
说罢。
嘉靖便长叹一声。
“难啊,便是朕也难。”
这话倒是有些诉苦的意味了。
朱载壡却是面色不改,神色沉稳,进而说道:“匆匆轻言开海禁,自是不可。若妄加开议此事,亦势必会如父皇所言,招致群臣反对。”
嘉靖稍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儿子。
脸上带着笑容。
“那你又为何与为父说这等开海解禁的话?”
朱载壡亦是笑着迎上对方的注视:“神仙做事,多让耳目代劳,本尊坦然自若,如下棋一般。可怜那些棋子啊,他们明明自知是棋子,却心存侥幸,甚至引以为傲。”
嘉靖眉头一挑,这话说的通白,却又暗藏玄机。
他不由转过身:“此言何意?”
朱载壡面带笑容回答:“儿臣的意思是,父皇乃是天子,于开海解禁一事上,自然无需亲身下场。自可寻些可用之人以为棋子,或言开海解禁之事,以作朝中吹风,或亦可复如沿海士绅、豪右之事,暗中造船货通海外,以此暂时充盈内帑财源。”
嘉靖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
他便伸手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而后笑着说:“所以你方才提到我朝勋贵,言其比之文武更为可信,也是应在此处?”
他到底是从安陆一路北上,亲手开启大礼议、火里闯、脖子硬的大明皇帝!
这等眼光自然是有的。
瞬间便明白太子所提与国同休的勋贵,可以用来做什么。
朱载壡则是面上堆笑,躬身作揖,表情颇为浮夸:“父皇圣明!”
嘉靖被他弄得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还不忘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瓜子。
而后嘉靖伸手点着朱载壡:“如今长大了,好的不学,倒是学会了这等奉承言行!”
朱载壡却是不改颜色,继续说道:“若非父皇圣明,又何来儿臣愚钝之中窥得一二真解。如今人人皆言我朝勋贵,犹如猪狗,可当真便不能用了?儿臣觉得,不尽其然。便是猪狗,也可用之!”
嘉靖收起笑声,脸上笑容却是不减。
“那你倒是说说,你要如何用?”
朱载壡当时亦是收敛心神,沉声回答:“儿臣以为可让父皇所信之人,近来上奏一二言及开海解禁,用作铺垫。也不必急于一时、一年、数载,只要让朝中开海之声不断,此事便可点到为止。”
开海、禁海。
这里面都是上千万的利益,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促成的。
就算是开挂,也断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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