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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苏箬又新找了一份工作。姬遥莘有点不满意,她认为自己就完全可以养活苏箬,但又很温柔地鼓励苏箬说:“多接触社会不是坏事,尤其是对你来说。”
姬遥莘知道永生和封闭是多么痛苦,因为她经历过,默言也经历过。姬遥莘不希望苏箬经受这样的痛苦,她不用表达出来,苏箬能明白姬遥莘的意思;她越来越觉得,也许苏笠的出现,就是在暗示着姬遥莘终究有一天会在她的身边。
第二天,苏箬就拎着包去上班了。开始上班的感觉并不如苏箬所想象得那么好,工作压力太大,加上经常加班加点,反而让苏箬开始有了神经衰弱的迹象;再者说,作为情人的话,姬遥莘其实并非十分合适的对象,毕竟姬遥莘连“人”都不是。
上班一个月之后,苏箬才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然而却有一天晚上做了个噩梦。
她梦见在深深的树林当中,白色的薄雾弥漫,但是天上还有月亮的,却在雾气中看不清楚。苏箬看到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背对苏箬,双臂伸开,像是受难的耶稣。很多鬼魂呼啸着从女孩的身边穿行而过,女孩一动不动。那些鬼魂有多少?几百个,也许上千个,它们消失在密林中,苏箬看到,女孩白色的裙子上全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许多场景一晃而过,摇晃的烛台,舞会,摇摆的裙裾,手中提着的刀,刀尖上滴下来的血迹……
苏箬从梦中惊醒,一摸额头,才发现竟然出了不少冷汗。
床的另外一半是空着的,姬遥莘不在。苏箬想起来,姬遥莘引渡亡灵基本都是在晚上,有的时候回来太晚,姬遥莘也不会到卧室,她怕打扰苏箬休息,就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苏箬坐起身,却没有急着走出卧室,而是拉开了窗帘,向外望去。
在小区的路灯下,她看到花坛旁边的石凳上坐着一个女人,孤零零的,穿一身白色长衣服,黑发落在肩头。隔得太远了,苏箬也看不太清楚,只是觉得诡异。
这么晚了,那是谁?
苏箬走到客厅里,空无一人。姬遥莘还没有回来,也许今天引渡的过程不算很顺利,不过苏箬倒不是很为姬遥莘感觉到担忧,她相信姬遥莘。
苏箬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慢慢喝完,她想起了什么,又走到窗口探头往下看,那个穿白衣的女人还坐在那里。苏箬想了想,觉得这女人看起来十分眼熟,犹豫几秒种后,便披上外套,拿起钥匙,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她刚走出单元,坐在石凳上的女人就抬起头,向她这边看过来。苏箬不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更合适,她甚至连笑起来的时候,都觉得十分不自在。
“娜娜……”苏箬说,但是除此之外,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这一回,娜娜就不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漂亮了。也许和路灯灯光太过昏暗有关系,娜娜脸颊深陷,黑眼圈显得很明显,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有光泽,整个人憔悴不已,仿佛一下子老了二三十岁。
“我回来了。”娜娜代替苏箬把剩下的话说完,她笑得有些神经质,苏箬提心吊胆地望着她,生怕娜娜会突然发疯一样,“我做到了。我爸爸、我爷爷,他们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我做到了,我再也不是守墓人了,我再也不用回那个地方了。”
“哦……那真是,恭喜了。”苏箬小心地斟酌着词句,不过她还是靠近了娜娜,她发现娜娜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臂和手掌,皮肤也都发黑发皱,居然与那个吉普赛女人有几分相像。娜娜从那个地方离开,亲眼看着她的祖先和亲人魂飞魄散,或者又经历了什么,与吉普赛女人发生如何激烈的恶斗,如此种种,苏箬都不得而知。只是看着娜娜现在的样子,苏箬从心里生出许多悲悯的情绪。
娜娜走上前一步,轻轻握了苏箬的手一下,就转身离开,白色的裙子在她身后扬了起来,像是一只蝴蝶。苏箬感觉到手指像是被针刺了一下那样,她低下头,看到皮肤渗出血来。
也许是幻觉,也许是真实在眼前所发生的。这是生死阵刚刚破阵之后,娜娜返回了她的家乡。苏箬发现娜娜迈步走进她的古堡,所有正在举办晚会的亡灵都停下了永不止歇的舞步,对她行礼示意。娜娜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大键琴前,把正在演奏的吉普赛女人推到一边,拂在琴键上,大声哭了起来。
娜娜为什么哭,或者为什么伤心,苏箬不知道。她只看到烛影摇曳,下一个场景,就是娜娜站在古堡的顶端,一手按着马刀的刀柄,像是个正在给画家当模特的女将军,从高处看着不远处的教堂和墓地,所有的棺材都从墓地中被挖掘了出来,苏箬明白,那些几百年来的亡灵,已经被娜娜驱逐,在诅咒中魂飞魄散了。吉普赛女人疯了一样从娜娜身后冲了过来,娜娜提起手中的马刀,刺入了吉普赛女人的胸膛。
她那样疯狂且冷静的神情,与曾经用斧子砍死孔桦的姬遥莘如此相像。吉普赛女人在倒下的时候,用俄语轻轻呼唤着叶莲娜的名字,声音嘶哑,而那个三百年前上吊自杀的少女,身躯正悬挂在窗前……苏箬清楚地看到,这个时候,从娜娜那只蓝色的美丽的眼睛中流下了一行泪。
在然后,娜娜疯狂地用十字架将古堡围起来,她要把诅咒只圈定在这一个小小的圈子里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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