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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的银票有两种,一种是几大钱庄之间流通的银票,此前谢元提给盛迟忌的压祟钱便是此类。
另一种是户部所印的官票,户部的银票用的是最上等的绫锦纸,产量极低,银票上还印有精细的龙纹云纹,举起来对着光时,方可隐隐看见,又用特殊的墨盖了章子,以密押和对印之法做防伪。
因为极难仿制,又有重刑在上,所以户部的官票颇具威望,商贾们也乐意使用官票,毕竟更叫人放心。
周维拿出来的,就是一张带有户部印的银票。
为了印证心里的猜想,谢元提想了想,示意海楼取了张官票过来,随即转头把两张银票递给盛迟忌:“嗅一下。”
盛迟忌听话地接过两张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银票,解开半边面具,放到鼻尖嗅了嗅。
片刻之后,他低下头,和谢元提对视一眼,眨了下眼,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不一样。”
这张银票仿制得已经极为精细,龙纹和云纹接近一致,但谢元提摸了会儿后,发觉正反面的对印图案有点问题。
且户部用的是特殊印墨,基本不可能流传出去,便让盛迟忌闻了闻,以落实猜想。
若不是谢元提手底下有不少商铺,时常用到银票往来,又有前世的经历经验,也很难一拿到手就察觉异样。
周维方才刻意没有多说,便是想探一探谢元提的虚实,眼下见他瞧出了门道,身后那人更是能嗅出不同,心里一动,便又多了几分信任:“谢公子,看出来了吧?”
谢元提知道他不敢开口把话落实,撩起眼皮望向他,不再弯弯绕绕,单刀直入:“这张假银票,是五皇子交予你的?”
周维没想到他这么直白,顿了几瞬,方才苦笑着点头:“是。”
周家世代从商,到周维爷爷这一代逐渐家道中落,不复以往气派,周维接手家中事务几年,眼见生意被自己盘活了,不免生出了傲气与野心,试图更进一步。
多半商贾会选择与士族联姻,来寻找靠山拔高地位,周维不愿如此,便琢磨着搭上朝廷,刚好听闻万寿节将至,五殿下要为陛下修个园子,忙不迭就赶来京城了。
想要与皇室合作搭上这条线的商贾不少,但年纪最轻的周维却被选中了,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五皇子又格外豪迈,周维想也不想,立刻就应下了,让人快马加鞭运来了木料,还多让了五皇子几成。
他野心勃勃的,盘算着在京城待些时日,与达官贵人多多往来,若是能一跃成为皇商,周家岂不是在他手上再次飞黄腾达?
等稍微冷静点后,周维就察觉到了古怪,立刻翻出五皇子给的银票,看了又看后,终于发现不妥,惊得冒了一身冷汗。
假银票。
但他身在京城,对方又是皇子,他哪儿敢声张?只怕一开口,这条小命就要不保了。
当时他忙着进京抓住这天大机遇之时,母亲说听闻这五皇子的母家犯了重罪已被抄斩,叮嘱他不要冒进,他却一头热的没有听进心里,此时后悔早就来不及了。
只能咬牙吃了这个哑巴亏,尽早离开京城这个是非地为上。
周维对谢元提已经彻底信任,期待地望着他询问:“谢公子,陛下让你来查,是也察觉到了问题,打算解决吗?”
谢元提望着他没说话。
周维方才心里又生出了希望,毕竟他本来就是以极低价格将木料卖与五皇子的,连船运也是自掏腰包,人力物力不知费了多少,就为了给皇室留个好印象。
哪知道被这么坑了一把,倒贴钱做事,简直是血本无归。
但高兴之余,狠狠栽了一次的周维望着谢元提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又多想了点。
他不敢声张,打算不引人注意地尽早卷铺盖走人,便是因为这事与皇室沾了关系。
一个皇子,在为皇帝修建园子时,公然使用假银票骗人,说出去都惹人发笑,极损皇室颜面。
为了维护皇室的声誉,大概率他会是被处理的那个。
反应过来的这段时日,周维也想方设法地打探了下陛下的性子,听完心也凉了半截。
所以……据说十分好面子的陛下,怎么会在事情进展一切顺利的时候,忽然命谢元提查探此事?
周维越琢磨越感到不对劲,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又掉进了个坑里,勉强挤出个苍白的笑:“谢公子,您,的确是奉皇命来查此事的,对吧。”
谢元提静静望了他片刻,忽然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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