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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潮水汹涌退去,留下的是更加冰冷刺骨的现实。
“岚……”&nbp;熊淍干裂的嘴唇再次无声地开合,这个名字仿佛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背上那“奴”字的烙印,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剧烈的、带着耻辱的灼痛,像王屠恶毒的诅咒在反复灼烧。
岚死了?不!他不信!刚才那声音……那绝对是岚的声音!虽然微弱,虽然飘忽,但那就是她!她一定还活着!就在这吃人的魔窟深处!王屠!王道权!他们一定对她做了什么!把她变成了什么!
这个念头像一道狂暴的电流,瞬间贯穿了熊淍濒临崩溃的身体!一股比烙印更滚烫、更凶猛的火焰,猛地从他心底最深处炸开!压倒了绝望的冰冷!烧穿了耻辱的枷锁!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不是为了像条狗一样活着!是为了找到岚!是为了让那些畜生付出代价!是为了把王道权那张伪善的人皮,连同他那颗恶鬼的心,一起撕得粉碎!
“嗬……嗬……”&nbp;沉重的呼吸声从他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的风箱。他积攒着全身每一丝残存的力量,被铁链锁住的双手死死抠着身下冰冷湿滑的石头地面,指甲在粗糙的石面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很快就有温热的液体从指尖渗出,是血。
动起来!熊淍!动起来!
剧痛如同无数把钝刀子,在他全身的骨头缝里来回切割。每一次试图挪动身体,都像在把自己重新撕裂一遍。但他不管不顾!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混合着污血小溪般淌下。他一点点地,挪动着如同灌了铅、碎成无数块的身体,挣扎着,想要从这滩污浊的泥水里坐起来。铁链被扯动,发出沉重而冰冷的“哗啦”声,在这死寂的囚牢里格外刺耳。
“妈的!什么动静?”&nbp;囚笼外不远处,传来守卫被惊动的不耐烦的喝骂声,伴随着脚步声靠近。
熊淍的动作猛地僵住!所有的痛苦和挣扎瞬间被强行压下,身体重新软倒,连呼吸都屏住,只有胸口在剧烈地起伏。他闭上眼睛,维持着昏迷的姿态,耳朵却像最警觉的野兽,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声响。
粗重的脚步声停在囚笼门口。一道昏黄的光线从铁栅栏的缝隙里透进来,是守卫提着的灯笼。
“啧,这狗东西还没死透?”&nbp;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厌恶,用脚踢了踢铁栅栏,发出哐当的噪音,“命还真他娘的硬!挨了庄主那一烙铁,背上肉都焦了,居然还有气儿!”
“管他呢!死狗一条!上头只说要留口气吊着,没死就行。”&nbp;另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懒洋洋地回应,“等王爷那边腾出手来,说不定还要提过去‘过过眼’呢。郑谋郑长老那事儿……好像还没完。”
“王爷?”&nbp;粗嘎声音嗤笑一声,压低了点,“嘿,我看悬。这熊崽子就是个烫手山芋!杀了郑长老,又惹了庄主……王爷就算要问话,也得等庄主这口气先顺了再说吧?庄主那脾气……你懂的。”
“嘘!小声点!想死啊!”&nbp;尖细声音立刻紧张地打断,“庄主现在可还在气头上!为了那个叫‘岚’的小药人……啧啧,你是没看见,庄主那脸黑的……”
岚!药人!
这两个词如同炸雷在熊淍耳边响起!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失控地叫出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果然!岚没死!她被王屠那个畜生……献给了王道权?变成了……药人?那是什么东西?王道权又在搞什么灭绝人性的勾当?!
“唉,说起来那个岚也真是……”&nbp;尖细声音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带着点猥琐的唏嘘,“挺水灵个小丫头,落到庄主手里就够惨了,居然还被……弄成了那副鬼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关在‘药窖’最底下那层……听着都瘆得慌!也不知道王爷要这种‘药人’有什么用……”
药窖!最底层!
熊淍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的血肉里,用这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神经!
“有什么用?”&nbp;粗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和恐惧,“你懂个屁!王爷练的是大神通!要的就是这种怨气冲天、又带着点特殊体质的‘药引’!听说……能练成一种叫‘血神’的……唉,算了算了,这些不是咱们该打听的!赶紧走吧,这鬼地方阴气重,待久了晦气!明天早上再来看看,要是还没死,就再灌点‘吊命汤’!”
脚步声伴随着抱怨声渐渐远去,昏黄的灯笼光也消失了。黑暗再次吞噬了囚笼。
熊淍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因痛苦和绝望而黯淡的眸子,此刻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亮得如同两簇燃烧的地狱之火!
岚还活着!在药窖最底层!成了王道权邪功的“药引”!
希望如同毒刺,带来的是更尖锐的痛苦和更疯狂的愤怒!他必须出去!必须去救她!哪怕这具身体已经破败不堪!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这时……
一阵
;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悉索声,从囚笼角落那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后面传来!不像是老鼠,更像是什么东西在极其小心地摩擦地面。
熊淍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他屏住呼吸,身体纹丝不动,只有眼珠在黑暗中缓缓转动,死死盯向声音的来源。
悉索声停了片刻,又极其轻微地响起。接着,一个只有拳头大小、黑乎乎的东西,被人从干草堆后面一个极其隐蔽的、似乎是排水孔的小洞里,极其缓慢地推了进来!那东西滚落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嗒”一声。
借着囚笼高处一个极小的通风口透进来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惨淡月光,熊淍勉强看清了那东西。
那是一个粗糙的、用某种厚实叶子卷成的小包,外面用细细的草茎紧紧捆扎着。看上去毫不起眼,像是被风吹进来的垃圾。
但熊淍的心跳却漏了一拍!在这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难飞进来的黑牢深处,怎么会凭空出现这么个东西?还偏偏出现在他刚刚苏醒、听到岚的消息之后?
他死死盯着那个小叶子包,仿佛那里面藏着一条毒蛇,又或者……是一线生机?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攫住了他。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一点一点,忍受着背上烙印撕裂般的剧痛,向那个小包爬去。铁链在石地上拖行,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短短几步距离,耗尽了熊淍刚刚凝聚起来的所有力气,冷汗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
终于,他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到了那个冰冷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叶子包。
触手粗糙,分量很轻。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外面捆扎的草茎,一层一层剥开那厚实的、带着韧性的叶子……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苦涩药味,瞬间钻入他的鼻腔!
熊淍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这味道……他死也忘不了!是九道山庄后山那片断崖附近才生长的“鬼针草”!而会用这种带着特殊苦味的野草,混合其他东西做成简易金疮药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曾经在他和岚被刁阎王鞭打后,偷偷塞给他们草药渣的……哑伯!那个在奴隶窝棚里默默无闻、从不说话、总是佝偻着背、眼神浑浊的老奴隶!他不是……不是早就死在去年冬天那场可怕的“清理”里了吗?被刁阎王以“浪费口粮”为由,活活丢进了后山的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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