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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逃出升天1(第1页)

程牧昀的预料果然丝毫不差。

他们顺着晋商那错综复杂的人脉网层层追查,抽丝剥茧般顺藤摸瓜,竟真的将兰青译暗中联络的盟友一一找到。

那些名字密密麻麻地列在纸上,几乎涵盖了兰青译想拉拢的所有势力。

名单上的人身份驳杂得惊人:有东瀛浪人,法国公使秘书,还有几个在政府里身居要职的官员,甚至连盘踞在深山里的几股悍匪也赫然在列,更别提那些在黑白两道都能说上话的地头蛇,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屋内的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每个人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许积信看着那张名单,气得额角青筋直跳,猛地将纸摔在八仙桌上,纸张碰撞桌面出脆响,他愤愤道:“真是能耐了!兰青译这是要上天不成?竟找了这么些牛鬼蛇神来给他撑场面!”

许灼华伸手将名单捡起来,指尖划过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名字。

虽说其中不少人她早有耳闻,却谈不上真正了解,但单看每个名字后面缀着的头衔——商会会长、报社总编、租界理事、驻军参谋……繁复得几乎要占满半张纸,她便心头一沉:兰青译这是做足了十成十的准备,分明是要布下天罗地网。

程牧昀要面对的,哪里是什么零散的对手,分明是一座盘根错节、难以撼动的高山。

“别看人多,”程牧昀指尖轻叩着桌面,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真正手里握有兵权的,几乎一个没有。单论跟东州军对峙,我们的赢面其实更大。”

许积信却没这么乐观,眉头皱得更紧了:“东州军是能打仗,可打仗拼的不只是枪杆子。万一这些人先在舆论上动手脚,到处散播谣言,咱们就算手里有枪,也堵不住天下人的嘴,到时候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陈鹤德在一旁听着,也轻轻皱起了眉,沉吟道:“这两天我派人盯着,兰青译和朱执水来往的确频繁。朱执水那个人我熟,向来是武将脾气,最不屑搞这些舆论上的弯弯绕。”

“可如今的局面,哪里轮得到他说了算?”许积信立刻反驳,语气里带着焦躁,“那些法国人最擅长玩弄舆论,把黑的说成白的。再说兰青译拉拢的那几家报社,都是城里行量最大的,他要是不打算搞舆论战,费那功夫拉拢报社做什么?”

这话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许灼华强装的镇定。

她的指尖骤然冰凉,下意识地攥住了程牧昀放在膝上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却止不住她心底翻涌的寒意。

她想起那些被尘封在历史里的记载——当年的程牧昀,正是先被铺天盖地的谣言污了名声,被不明真相的百姓指着脊梁骨唾骂,一点点耗尽了积攒多年的人心与声望。

等到真正开战的时候,他早已成了孤家寡人,纵有一身抱负,也抵不过四面楚歌的绝境,最终落得兵败身死的下场。

舆论这把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却比任何利刃都要致命。

想到这里,许灼华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坐在对面的陈鹤德,视线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带着几分探究,几分难以言说的疑虑。

她在心底反复描摹着历史里的轨迹——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陈鹤德与程牧昀从来都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一个在明处纵横捭阖,最终却身陷囹圄,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个在暗处默默耕耘,步步为营走向光明。

他们的人生轨迹泾渭分明,连一丝交集的影子都寻不到。

可眼下呢?陈鹤德就坐在这儿,坦然地站在程牧昀身边,成了这场暗流涌动的博弈里,与他们共进退的同伴。

可他又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不曾像许积信那样拍着桌子疾言厉色,也未曾提出过什么切实的助力,更像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那么,他到底在这场棋局里扮演着什么角色?是暗藏锋芒的推手,还是审时度势的观望者?

许灼华的目光停留得太久,几乎是在她心头的疑云快要凝成实质时,陈鹤德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微微偏过头。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许灼华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却被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情绪定住了。

那是一种纯粹的担忧,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眼底。

她看得真切——他是真的在为程牧昀的处境焦虑。

转念一想便豁然开朗,他们私下里的合作早已盘根错节,程牧昀是他在这条险路上最得力的臂助,若是没了这个默契无间的搭档,陈鹤德在地下党的工作定会举步维艰,甚至可能牵一而动全身,让多年的布局功亏一篑。

陈鹤德并没有开口询问她为何盯着自己,只是对着她极淡地笑了笑。

他的眸子颜色很浅,近乎琉璃色,唇瓣薄削,眉峰却挑得锐利,初见时总让人觉得带了几分凉薄疏离,仿佛是个把感情看得极淡的人。

可此刻,那浅淡的眸子里却像盛着化不开的墨,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沉,竟隐隐透出几分近乎执拗的“兄弟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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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眼睛越看越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幽蓝的浪涛在深处翻涌,藏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与信念。

许灼华忽然觉得,眼前的陈鹤德与她印象里的任何模样都不同,仿佛脱胎换骨,又像是终于卸下了层层伪装,露出了内里最真实的棱角。

恍惚间,她竟觉得,如今的陈鹤德与程牧昀,早已越了普通的合作关系。

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那份共担风雨的笃定,几乎能抵得上当年梁绍尊在程牧昀身边的分量。

陈鹤德道:“不论兰青译那边是什么情况,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这些名单上的人,有很大一部分是在观望,对我们还造不成什么威胁。”

许积信着急地说道:“等他们不观望了就晚了,依我说,我们倒不如先制人,一下子把兰青译解决了,就能高枕无忧了。”

许灼华摇了摇头,“不行,就算没了兰青译,还有其他人会来,现在兰青译没有直接宣战,说明南京那边还有点忌讳东州军,但是我们杀了兰青译的话,南京那边就能直接来剿匪了。”

许积信思索道:“对啊,差点给了他们来强攻的理由,是我考虑不周了。”

许灼华的目光落在程牧昀脸上,带着几分期许问道:“你心里该是有什么好法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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