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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不靠街,安静得跟黄泉路似的,也不知道通往哪里,杜玉书在斗场出的汗受地底的风一吹,开始觉得冷了。她把自己从那一阵唏嘘的感觉里挖出来,困惑道:“感觉怪怪的。”
越斐然挑眉,“什么怪怪的?”
“好冷!”杜玉书搓搓胳膊,“不应该啊。”
她这阵子早适应了地底的生活,更不用说内力还有长进了,照理来说不该觉得这么冷的。越斐然摸摸下巴,恍然,“哦,斗场那些照明用的火炬里都是加了药的,提神,第一次进去的人,回了家能一宿不睡,但这说白了是透支身体,等药性过了以后,人又会虚弱畏寒。你洗净伐髓之后比寻常人抗毒,药性在你身上留不住,出来一散就觉得冷了,没其它不舒服?”
杜玉书一听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时候被熏了药,脸色都变了,骂骂咧咧地又用力搓搓胳膊,“没有!我要是被熏出个好歹来,跟他们没完!”
越斐然笑笑,不置可否。杜玉书这火气的指向其实很明显,今夜过去,她脸上就写了“看赤面鬼不爽”几个大字,大有断绝师徒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尽管这师徒关系本来也并不牢靠。
杜玉书回去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应该是大天亮,这地底也没太阳。这一觉睡得相当之死,醒来的时候还是累得不行,稍微一动就浑身都痛,昨天那一架打得,当时觉得缓过来了,结果一觉睡好,什么伤都找上门了。杜玉书也爬不下地,痛得抱着被子在床上哀嚎,想打滚都不敢。殷红汐一把推开门,三两步进了她这屋,给她塞了一大丸药,“本来要拿热水化化,我看你也起不来,就这么吃吧!”
那本来该拿热水在碗里化化的药,现在改成在杜玉书嘴里化化,不是非同一般的苦,杜玉书“呸呸”两下,“不被痛死,倒被你这药苦死了!”
奇异的是那么大一枚药丸,顷刻间就在她口中化干净了,凉丝丝的药意顺着喉咙钻进食道,除了满喉浓烈的苦味几乎没留下任何东西,杜玉书呸这两下,什么也没呸出来。
殷红汐冷笑,“黑市里买都买不到的奇药,你那师父专程差人送来的,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老实吃吧!”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杜玉书觉得这药更难吃了——赤面鬼送来的东西!呸!呸!
杜玉书心里有气难消。殷红汐走后,她一会儿抱着被子,一会儿抱着枕头,各一阵呆,却总觉得这股火气着落不对地方。这么大的黑市,这么多的人,好像谁都做错了,又好像谁都不是做得最错的那一个,连想恼火都很是不好办。
赤面鬼的药虽然不知来历,但确实有用,杜玉书完呆,身上的痛楚就消解了大半,昨天太累,越斐然也没说什么,她就倒头大睡了,如今想来说不定哪根骨头断了她都不知道……杜玉书下床,一瘸一拐、自认相当虚弱地走出去,一屁股在廊前坐下来。这种压根连太阳都见不到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修个院子,越斐然正拖着把椅子坐在院里数钱。
“诶哟,醒啦?”她把钱袋子在杜玉书面前晃个响,“夜明珠和水晶都卖出去了,黑市的朋友真是客气啊,一听是你要出手,那价格是一个出得比一个高,你看看,这么多金子,等出去再找个名目换成银票,够我们用到明年去了。”
杜玉书撇撇嘴,不以为意。一开始进黑市的时候就是为了卖这几样东西,谁知道多出来那么多事!她把自己身上痛的地方都捏了捏,确保没哪根骨头断了,“咱们好走了吧!”
她半点都不想在这儿多待!
“你能走的话,咱们现在就走。不过,你确定不要在离开之前买个新身份吗?”越斐然抬手指指门外,“这里的黑堂口可比外头的靠谱不少呢,划算。”
杜玉书没明白,“我好端端的买个新身份干嘛?”我又不是你!
“因为……”
越斐然还没因为出个所以然来,又有人敲门了,殷红汐走出来不耐烦地一把拉开大门,“人没死!又什么事!”
外头的显然又是赤面鬼某个侍从,殷红汐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开始唱红脸,人家也不恼,还是那套说辞,“我们老大请杜姑娘去一趟斗场。”
“又来?!”这次是杜玉书大叫,“我昨天差点被打死了,今天还打?!”
这个侍从显然比昨天那位态度好点,虽然也不赔笑,但话头软,“杜姑娘误会了,你这不是出师了吗?走之前咱们老大有些事要交代。”
杜玉书也不知道这是出的哪门子师。她看看越斐然,又看看殷红汐,长叹一口气,“行吧!姑奶奶也不为难你个跑腿的。”
她就这么一瘸一拐地去了!
殷红汐本来想跟,回头看了越斐然一眼,现越斐然对她摇摇头。
这回,真是杜玉书自己的事了。
今天的斗场没开盘,清扫得很干净,看不出昨夜癫狂混乱的程度,然而杜玉书走到这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昨夜之前她对黑市的想法始终是好奇占上风,现在只有抵触了,只想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这里。她才不在乎有多少人想拜赤面鬼为师。
正在被她狠狠戳脊梁骨的便宜师父赤面鬼在她自己的老位置上坐着,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悠哉游哉地喝一碗冷茶,身边陪着两个人。她那条右臂还真是一下就接好了,毫无后遗症的痕迹。见杜玉书过来,她还放下茶,笑眯眯招招手,“诶呀,好徒儿,来,快来。”
仿佛她俩真是什么慈师父孝徒弟似的。杜玉书才不配合,一直到她跟前都甩着脸子,“怎么?”
赤面的右手对她勾了勾,杜玉书注意到她拇指上戴着个扳指,不清楚是镶嵌的墨玉还是什么,黑得像人的眼珠。
“好徒儿,伸手,给你个出师礼。”
杜玉书不解,伸出手去。赤面笑眯眯地摘下了那个扳指,放在了她的手心。
杜玉书年纪小,手指细,这扳指她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戴不上。她还在想这是个什么贵重东西,能值几个钱,便听周围几个侍从齐声道:“恭喜少主。”
“……”
杜玉书很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们说的少主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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