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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鱼的于哑巴今天过得有些跌宕起伏。为了不再迟到,刚过四更就起来去河上打洞捕鱼。全身几乎都冻成冰了,终于赶在约定的巳时,将新鲜捕捞的两桶活鱼送到了太常府的后门。可是左等也不开门,右等也不开门,他也不敢去敲门——曾经因为他等不及敲门去催,被克扣了当天的鱼钱——只好蹲在门口等。一直等到快午时了,才等到后门缓缓打开,一个小伙计推了一车垃圾出来。于哑巴急忙迎上去,指着自己的鱼担子阿巴阿巴了几声。
小伙计奇怪地看了于哑巴两眼,说:“你怎么又来了?”
于哑巴不明所以,张着嘴回瞪着小伙计。
小伙计急着要去倒垃圾,也顾不上跟他多解释,只说了一句:“最近我们府里都不要鱼了!”就急匆匆地推着小车走了。
于哑巴呆了。今天因为要给太常府送鱼,他没有去市场上摆摊,等到这个时候,早过了人们采购生鲜食物的时间。虽然今天这两桶鱼卖不出去,明天也不会死。可他这种每天的饭钱都必须靠当日生意赚取的小商贩,那是一天的收入都短缺不得的,更何况家里还有个久病卧床的媳妇,有钱拿回家,才能给她抓上一副药。前天遇上一个好心的姑娘,给了他一两半银子,让他在吃饭抓药之余,还把已经欠了大半个月的房租交了,今天要是再没有收入,吃饭倒还好说,没有粮米,杀一条鱼也能解决,只当是当初少捕了一条,只是媳妇的药就又得断了。这样的数九寒天,媳妇的喘疾作得很凶,整夜整夜地咳个不停,断一天的药,就要加重几分,再这样下去……他实在是不敢想。
所以,不管卖多卖少,还是得去碰碰运气,于哑巴挑起鱼担,一瘸一拐地往市场上去。午后的市场依然热闹,只不过在市场上摆摊的已经不是上午那批卖生鲜菜蔬的小贩,而换成了买胭脂水粉、时令花卉、成衣成鞋、香炉香料之类居家用品的摊子。这些摊子的摊主都嫌于哑巴的鱼担子腥气,怕弄脏了自己摊子周围的环境影响了自己的生意,一个个都不许于哑巴在自己摊子跟前卖鱼。于哑巴本就老实,又吃了不能说话的亏,只好委委屈屈地找了个最冷清的角落,才放下一担子鱼。这个角落距离主街很远,来往的人少,很容易被路人忽视,即使有人看到他,也都是以奇怪的目光扫他一眼就走了,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看看他的鱼担子,更没有人来买一条两条。
正在沮丧间,忽然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总算找到了!太好了,你这还有两桶鱼。”
于哑巴抬头去看,果然是前天帮助过他的那位小姑娘。小姑娘笑眼弯弯地看着他,问:“老大爷,你这鱼卖吗?”
于哑巴连忙点头。
“我都要了,能帮我送回家吗?”
于哑巴欣喜若狂,嘴里阿巴阿巴着,立刻就挑起了担子,跟着玉丽吐孜往国公府走去。
从市场到国公府有一段距离,一般送菜送货又都不能走正门,要去后门,路就更长了些。玉丽吐孜人小身轻,蹦蹦跳跳的走得很快,于哑巴怕她等不及,也尽量地加快了步子。只不过他腿上前天摔的伤还没有好,本来走路就还有些瘸,这一走快,伤口有些崩裂,疼起来就走得更慢了。
玉丽吐孜很快现了这个问题,她急忙返回来,有些自责地说:“哎呀,我忘了你的腿受伤了。慢点走吧,不着急。”于是,她便真的放慢了脚步,竟是完全就着于哑巴的步伐节奏在走。她脚下放慢,嘴巴却闲不住了,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向于哑巴问东问西:“那天给你的钱够不够?今天这两桶鱼花了多久才捞到啊?为什么那么晚了鱼还没有卖光?”
于哑巴不会说话,只能一边阿巴阿巴,一边用一只手比划。好在玉丽吐孜几个月前也还是不常用语言交流的人,很容易就能理解于哑巴的意思。而且,在于哑巴的影响下,也开始用双手比划起来,于是这一老一少两个看起来竟然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终于走到了国公府的后门口,玉丽吐孜上前敲开了后门,对来开门的九月说:“嘉卉姐姐昨晚上动了胎气,大夫说要好好补补。我看这位大爷的鱼新鲜,买回来给大少奶奶熬些鱼汤。”
九月听说是给嘉卉熬鱼汤的,立刻出来帮忙搬鱼桶。于哑巴连连摆手,阿巴阿巴着示意自己可以把担子挑进去。九月见他坚持,也就由他。然而,于哑巴挑着担子刚刚跨进门槛,外面就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干什么的?”
玉丽吐孜、九月和于哑巴都诧异地回过头,看向那声音的来处,只见一个禁卫军军士站在门口,手按在佩刀刀柄上,警惕地盯着于哑巴的腿。
“什么干什么的?我买他的鱼,他给我送进来,有问题吗?”玉丽吐孜皱着眉,质问那个军士。
“你的腿怎么了?”军士并不理会玉丽吐孜,自顾自继续问。
于哑巴连忙放下担子,用肢体语言解释着自己是如何捕鱼的时候在冰面上摔伤的。
军士上下打量了于哑巴几眼,道:“把伤口给我看看!”
玉丽吐孜火了,拦住正听话地准备撩起裤管的于哑巴,挺身挡在那个军士面前,愤怒地说:“你什么意思?”
“奉上级命令,缉拿一名右腿受伤的钦犯。”军士的声音仍然没有任何温度。
“你说他是钦犯?”玉丽吐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军士。
“他不是。”
“他不是你查他?”九月也忍不住了,怒道:“你们禁卫军也欺人太甚了!我家公爷现在不在家,但很快就会回来。你们这样放肆,等公爷回来,连你们的唐参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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