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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秋仁伸展双臂,闭着眼睛站着,任由白皑皑替他一层层地穿上王袍。白皑皑的手法很熟练,手势却极轻柔,等一整套衣服都穿好,秋仁几乎又要睡着了。
白皑皑一边从宫女端着的脸盆里搓了毛巾替秋仁擦脸,一边心疼地说:“陛下最近白天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夜里却又睡得不安稳。这样下去可不行,不如休息一天,召御医来看看吧?”
秋仁笑起来:“有你在,还召什么御医?你随便给孤配个安眠的方子,今天晚上让鸢尾熬了给孤喝。”他用两根手指捏了捏眉心,克制地打了一个哈欠,摇头道:“孤刚刚登基,原本杂务就多,北面的蠕蠕又伺机在边界骚扰,不能不管。不过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白皑皑答应了一声,从宫女手里接过盐水递给秋仁漱口,轻声埋怨道:“这蠕蠕也真是烦人,知道于阗王位更迭,诸事不稳,就来钻空子。那大魏也刚换了皇帝,他们怎么不去大魏打秋风?”
秋仁仰着脖子呼噜噜地漱了口,将漱口水吐进水盂中,接过白皑皑递来的毛巾一边擦嘴,一边道:“大魏的北境防线是老皇帝生前亲自部署筑造,即使皇位更迭,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让蠕蠕钻到……”秋仁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他站在原地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突然扔掉手里的毛巾,大步朝外面走去。面前的宫女来不及躲避,被他撞翻了手里的水盂。好在水盂里的水并不多,秋仁又走得快,水没有溅到他身上,可铜制的水盂掉在水磨青石的地面上,出的巨响仍是吓得这名宫女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请罪。
拓跋余坐在龙案前,对着面前的国库账本一筹莫展。自他以霹雳手段登基以后,虽然明面上基本没有那个大臣还敢反对他,可他心里也知道,这些非南安王阵营的大臣们暗地里仍然对他颇有微词。他不怕明面上的反对,可却不敢忽略群臣内心的不满。为了巩固自己的帝位,他不得不厚赏大臣。对于那些曾经的太子党、东平王党、晋王党,甚至不依靠任何势力的中间派,如果暂时不能替换,自然要重赏拉拢;而对那些从一开始就跟随拥护他的功臣们更不能赏得轻了,以免寒了功臣们的心。这样一来,原本就被穷兵黩武的太武皇帝用得不怎么丰盈的国库,就更日显空虚了。
而更让他头疼的,是新任兵部尚书齐陇小心翼翼地呈上来的一份紧急军情——蠕蠕兴兵十五万,突破北境防线,已至阴山脚下。而与此同时,那个趁乱偷跑回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位称王的于阗国新国君尉迟秋仁,也趁机反叛,兴兵五万直逼玉门关。
拓跋余一拳狠狠地砸在龙案上,怒道:“这个尉迟秋仁,在大魏时整日浪荡形骸,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没想到竟藏了这般狼子野心!朕一时没顾上他,他竟敢兴兵造反了!小小的于阗,区区五万人马,就想攻下玉门关?简直是痴人说梦!”
宗爱读了拓跋余递给他的军报,徐徐道:“于阗的五万人马倒是不足为患,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来势汹汹的蠕蠕。”
齐陇瞥了宗爱一眼,对拓跋余道:“于阗的五万人马的确不是大患,但臣以为如今这局势的关键却是在于阗。”
拓跋余奇道:“于阗不过是疥癣之患,齐卿为何说它是时局的关键?”
齐陇道:“表面上看,于阗是趁蠕蠕南侵大魏之机作乱,但让臣觉得奇怪的是根据北境传来的探报,蠕蠕原本是趁他们于阗王位更迭朝局不稳的时候屡屡骚扰于阗的边境,但不知为何突然转向来侵犯我朝的边境。这让臣不得不有所怀疑啊!”
“齐卿是怀疑于阗和蠕蠕勾结了?”拓跋余十分吃惊。
“不,于阗和蠕蠕不和已延绵百年有余,两国为边境问题而生的大大小小的战争不胜枚举。仅于阗国王室成员中死于与蠕蠕的边境之争的,近三十年来就不下十人。于阗现任国君尉迟秋仁的父亲,前于阗国君尉迟禀就曾在与蠕蠕的战斗中受过重伤。所以于阗应该不会和蠕蠕勾结。”
“那齐大人是在怀疑什么?”宗爱有些傲慢又不耐烦地问。
齐陇不悦地看了宗爱一眼,又看向拓跋余。拓跋余没有说话,只向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齐陇这才瞪了宗爱一眼,继续说:“于阗和我朝几乎同时换了新君,蠕蠕先选择趁机侵犯于阗而非我朝,应该是因为近些年蠕蠕曾多次试图进犯我朝北境,知道轻易无法攻破,所以选择了相对比较容易的于阗。但尚未在于阗占到一点便宜就突然调头来进犯我朝,还成功在北境撕开了一个口子,长驱直入到了阴山,臣猜想蠕蠕是突然现了一个可以攻破我朝北境的机会。这个机会稍纵即逝,所以蠕蠕暂时放弃了进攻于阗,选择了可能获益更多的我朝北境。”
“机会?什么机会?”宗爱抢先问道。
拓跋余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厉声喝问:“难道兵部又泄露了兵防图?”
“不不!”齐陇连忙否认。“自从去年在郑尚书手上泄露了兵防图后,兵部绝密柜又加强了防护。绝密柜上多加了两道锁,三道锁的钥匙分由兵部尚书与兵部侍郎和密库守卫总管保管。要开绝密柜,必须由尚书与侍郎亲自到场各开一道锁,密库守卫总管也必须同时看到尚书与侍郎亲自持钥匙前来,才能打开第三道锁。现如今,兵防图是再无可能从兵部泄露出去了。”
“那蠕蠕是怎么冲破北境的?”宗爱催问。
“据前方战报所述,蠕蠕在北境撕开口子完全是靠硬攻。”
“硬攻?他们硬攻了多少次都攻不下来,为什么这次却成功了?他们又怎么知道这次硬攻就一定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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