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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地牢时,漆黑的夜中星星挂了两颗。
李妄迟定定地望向前方亮堂的一座座玉楼金殿,孤身一人地站着时,徐徐凉风将他吹得清醒。
那日沈棠雪从瞬鸿宫出来后,体内的寒气侵入得厉害,他还是松了口,让他搬到暖阁去养病。
如今顺着青石板道路上左右两侧的翠叶莹莹,透过幽淡的花香扑鼻,最前方的一座阁殿映入眼帘。
殿中桃花顺着枝丫绕了一捧钻出墙外,娇艳欲滴地随着微风轻晃。
顺着院门微开的缝隙,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花香。
李妄迟轻着脚步入了院去,屏退了一众通报的人,从屋子侧面的模糊窗影中看着屋内人隐隐绰绰的身影。
沈棠雪正轻弯下身子在罗汉床前摆弄着什么,他如绸缎般的乌发轻轻搭在肩上,轻衫垂落,细瘦的腰身被束带被勾勒得若隐若现。
“吱呀——”
他推门而入,沈棠雪闻声转过头来,语气中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小杨子,可是将另一个泥人拿来……妄迟?”
他的神情转为愕然,缓慢地眨了眨眼,看向李妄迟时眼底眸光清澈,纤长的睫羽随之微微颤动。
经过这些时日的温养,他的脸色好了些许,小巧的脸蛋比回京时红润了许多,粉扑扑的惹人疼。
只是眉眼间还有些虚弱的疲态,抬起袖子时手腕纤细得不盈一握。
方才他笑意未消,似有欣喜之事,神情明媚,微弯成月牙的眼如同闪着碎光,水润的唇角都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像……
三年前的他。
李妄迟有些恍然地走近两步,却看见沈棠雪微不可察地后挪一步的动作时,一时如同一盆冷水泼下。
沈棠雪怕他?
还是……厌恶他?
他喉头一滚,心中倏然烦躁了一瞬,自顾自调整好心绪,若无其事地问道:“要他拿什么?”
“……没什么。”
沈棠雪眼疾手快地将拿着物什的手别到身后,侧过脸去避开他的目光。
有些心虚。
李妄迟眼神锐利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皱了皱眉,倏然大步上前,一把抓着他的手腕,将其从身后抽出,
“怎么……有什么是小杨子可以知晓,朕都不能知……”
他话音未落,便在见着沈棠雪手中拿着的东西时愣住了。
那是一只制艺笨拙的泥人,笑眼弯弯微微歪头呈依偎姿势,瞧着似是一对。
泥人五官上的刀工笨拙,细细看来竟与沈棠雪有五分相似,只是五官更沉稳些。
……是草原的样式。
只一瞬,他便看出这泥人刻的是沈棠雪不曾露面过的“兄长”。瞧着这刀工歪歪扭扭的模样,竟还是孩童时候做的玩意。
……是他从草原带回来的么?
他握着沈棠雪手腕的手微松,有些恍然地想到李锦殊说的“他与兄长手足情深、形影不离”之事,倏然觉着这也许并非空穴来风。
他是在怀念草原的日子么?还是……在怀念那个没带他走的人?
想到沈棠雪也许也会为着别人黯然神伤,李妄迟不免呼吸都粗重了两分。他冰冷地压下眼睫,自身都未察觉地呼吸发沉,
“这是草原的东西,你特意带回来的?”
沈棠雪猛地手忙脚乱将其又藏起来,“没有,我只是……”
“这是你兄长的东西。”
听着他笃定的话语,方才还在辩解的沈棠雪顿时僵住了。
他从未对李妄迟提起过兄长之事,他是如何知晓的……又知晓了多少?
李妄迟是不是已经知晓他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是不是已经知晓他因着兄长受李锦殊驱使?是不是觉着他可笑……
费尽心思却成了个满盘皆输的丧家犬?
沈棠雪漂亮颤抖的眉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惊诧,还带着一缕微不可察的苦痛与害怕。
不知不觉间,他已然浑身发冷,觉得李妄迟看向他的眼神只是了如指掌的例行询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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