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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人将方氏叫到身前,缓缓说:“前几年康儿纳了姨娘,你虽不在家中,不过你与康儿年纪相仿,相爷一视同仁,便也为你纳了一位好的,方氏乖巧懂事,在府里住了几年,你如今回来,正好由她照顾你。”
沈容露出腼腆笑容,笑道:“劳母亲费心了,父亲与母亲的好,我自是明白的,从前自愧无法孝敬左右,今后便可承欢膝下。”
陈夫人莞尔道:“我不打扰你休息,老夫人去了大钟寺诵经念佛,近日不回家中,你也好生松快些,等老夫人回来,我再同你说家里的请安规矩。”
沈容颔首道:“儿子知道。”
陈夫人满意而归,留下方氏照顾。
方小姨娘穿着粉色罗裙,腰肢纤细身姿婀娜,款款往那一站,端的是风情万种,她微微侧着脸,怯生生唤了一句:“爷。”
兆喜看她一眼,又看沈容,出声道:“少爷,您今日药还没喝呢。”
沈容苦笑着点头:“去拿来吧。”
方小姨娘敛起眉道:“爷方才不是说身体已经大好了吗?不知喝的是什么药?”
沈容惭愧道:“大夫说我肾气不足,亦有些力不从心,不妨事的。”
方小姨娘面色一黑,嘴角的笑意戛然而止。
沈容高中探花却混了个七品芝麻官,连个言官都没混上,书吏无需上朝,他每日晨起与沈相一道出门,坐沈相的马车进宫,沈相上朝,他便去尚书院书库书案,院中政务轮不到他插手,细碎的琐事又有书役处,他真真是应了沈相的话,每日游手好闲混个光阴散漫。
每日最煎熬的时光莫过于同沈相共乘马车,两父子十年来只有逢年过节见上几面,沈相如今不过四十多岁,拜相也只这十余年里的事情,他从前谨慎,这十年里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自认并非刻意打压沈容,只是他对沈容不甚了解,他不希望在他政途最紧要的时刻被孩儿无辜拖累,他每日在马车里对沈容耳提面命,望他低调做人,沈容做着乖巧懂事的样子,一一答应无不顺从。
进了宫两人分道扬镳,沈容才能真正喘口气。
他每日从书库拿了书来读,寻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躲懒,时不时把那枚长命锁拿出来看,也不知道那孩子究竟是谁,如今又长成了如何的模样,但大抵是不会差的,他那般善良可爱,相由心生,如今也定然像他记忆里柔软可亲的样子。
沈容昏昏欲睡打着瞌睡,突然有人拿石子砸他的脑袋,他低垂着脑袋,闻风闪过偷袭,幽幽抬眼看去。
赵北辰冷冷看着他笑:“你这个没出息的窝囊废,亏我还费劲巴拉想拉拢你,结果你就混上个书吏当当。”
沈容苦涩一笑:“下官没有本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他站起身恭敬作揖道:“请三殿下安。”
“你本可以飞黄腾达,再不济也能当个驸马,可惜你肾虚,年纪轻轻就这么废了,真是无用至极!”赵北辰转身要走。
沈容忙不叠地追上去,急急道:“什么驸马?什么肾虚?我怎么不知道?”
赵北辰上下打量他,见他一脸茫然,嗤笑道:“看来有人不想你当这个驸马,若是你当上驸马,父皇怎么都得把你的官职往上提一提。”
赵北辰转而又笑:“不过你肾虚我委实没想到。”
沈容故作愤恼道:“殿下慢走不送!”
赵北辰哈哈一笑,带着侍从大步流星离去。
沈容缓缓回到原处,重新拿起那卷读了一半的书。
方氏必然是陈夫人的棋子,可又是谁不想让他娶贵妻,到处宣扬他肾虚。
沈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须臾间,一名书役匆匆跑来,恭恭敬敬道:“沈大人,二殿下派人传您过去问话。”
沈容倏地站起来,他了衣裳,笑吟吟跟书役前往尚书院前堂,二殿下派来的侍从正在堂内等候。
沈容虽想与二殿下赵念安相见,却也知道此时召见他必定事出有因。
当今圣上虽有数码皇子,但年长者只有三位,其中太子赵成岚为正宫皇后所出,二殿下与三殿下分别为圣上两位宠妃所出,皇子本就尊贵,这两位在宫中更是金尊玉贵,风头远远盖过了当朝太子,前朝后宫历来争斗不休,太子虽为皇储,但只要一日未登基,权力之争便永不会停歇。
沈容此时被召见,他虽是无名小卒,却也免不得心生疑窦。
愁思疑虑间,人已经被带进了殿宇之中,二皇子的殿宇修缮得金碧辉煌华丽异常,众所周知圣上偏疼二位皇子,他们吃穿用度都是按照最高规制来安排,宫廷局势瞬息万变,但两位殿下的恩宠却经久不衰。
沈容被请到内殿偏阁,房内燃着清香淡雅的香,落着长帘,沈容只能浅浅看见一个影子,他屈膝跪下,行叩拜大礼道:“下官沈容请二殿下安。”
赵念安斜倚在长榻上,隔着帘子看他。
沈容跪了许久没被叫起,好在他练过些武功,尚且能应付,侍从看他跪的久了,在赵念安身侧低声道:“殿下,沈大人在外求见。”
赵念安破口骂道:“听见了,跪一会儿会死吗?叫他滚进来!”
沈容霎时间愣住了,这脾气可是比老三还大。他撑着地站起来,侍从撩开帘子请他进去。
赵念安与他想象中的模样全然不同,外貌虽清秀动人,但眼神却锐利,微微蹙着眉直勾勾地盯着你瞧,像是要在你身上剐出个洞眼似的。
沈容记忆里的孩童憨态可掬,大眼睛乌黑透亮,每每想到他惊慌失措却奋不顾身跳进水里的模样,沈容总会无比动容,在那些孤独又艰苦的岁月里,沈容就是靠着那一个眼神与那一枚长命锁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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