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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踏进西厨时,文和心正垂眉立于灶头,脸上神色不善,一抬眼瞧见张梦兰竟领着一个穿着青布厨袍、个子不高的小宫女走进来,眉头立马皱得能夹死只蚊子。
“这便是你说的‘人’?”她语气里带了明显的不悦,眼神几乎从陆云裳头顶扫到脚跟,一副不屑掩饰的样子。
文和心心中憋着气,脸上却强撑着体面。若不是楚玥这几日连饭都不肯吃,连带着连夜来催了几道口谕,她堂堂西厨掌灶的领头婆子,岂会低声下气去求东厨出人?张梦兰平日里便不是个安分的,如今趁机将东厨的学徒领来,分明是借机踩她一脚,好往人前扬眉吐气。
张梦兰却像没察觉文和心的不快,笑得温温吞吞:“你说要人,我便把如今东厨最出挑的送来,切得一手好鱼,做得一锅好膳。你若不信,不妨试上一试,左右也没别的法子。”
说罢,她眼角余光瞥向陆云裳,唇角微扬,带了几分“看你如何应对”的意味。
陆云裳却面不改色,微微上前一步,冲文和心福了一福,姿态得体又从容:“奴婢陆云裳,来听差。”
文和心听完张梦兰那一番“好意”,脸色沉了几分,袖摆一拂,语气也冷了几分:“我们西厨虽一时受困,却还不至于要靠旁人来笑话。张灶头还是请回吧,免得落了个居高临下的口实。”
话说得不轻不重,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她心中憋着一口气,分明认定张梦兰这趟是故意来羞她的,带个切配的小丫头来救场,倒像是给西厨当众上了一道难堪的菜。
张梦兰也不恼,反倒退了一步,似笑非笑:“那我这就走。只是可惜了这小丫头的一番本事。”
她话音未落,陆云裳已轻轻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温和浅笑,语气却沉稳大方:“文灶头不妨让奴婢试上一试。公主殿下金尊玉贵,总不能总这样空着肚子。”
文和心眉头微蹙,没说话。
陆云裳却接着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敢问文灶头,这几日给二殿下所上之膳,主菜用的是什么?配菜可有酸物?二殿下可曾有咳嗽、腹痛、头热等状?”
她一连串问题说得条理分明,既不过分逾越,又显得思路清晰,连称呼都稳妥周全,听得文和心一怔,下意识地应了:“头几日上的是椒麻鸡丝,后改了酸菜鱼与糖醋里脊。这几日御医确曾给二公主请脉,但说无恙,也未开药。”
陆云裳听罢,目光微敛,心中已有计较。
楚玥今年十四,正是天癸初至的年纪,女子初潮时五味皆淡,肠胃易乱,御医即便知晓,也断不会明言于外,怕是连请脉都只说了句“调理需静”,便作罢了。偏巧这几日膳食又多偏酸偏腻,楚玥自然连动都不愿动。
皇后早逝,无人看顾,哪怕圣人再宠,怕也不懂这女子隐秘之事。楚玥头一次来了月事,宫内伺-候的宫婢若无主子明示,怕也不敢对外宣说。
她虽这般猜想,但却不敢明言,万一是自己猜错了,也怕落人口实。
她微微一笑,道:“若奴婢所料不错,殿下应是近日身子调理之时,口味乍变,不喜辛酸。倒不如改几道清淡温补、健脾和气的膳食。”
她低声报出几道菜名:“清蒸山药羹、桂圆红枣糯米糕、白木耳炖百合、藕粉桂花小盏,再配以三味薄荷豆腐汤,不用油烟,也不动辛辣,最合调养。”
一席话说得条理井然,配膳用意、食材药理皆恰到好处,听得文和心一时沉默,隐隐也有了些猜想。
张梦兰站在一旁,看着文和心的脸色微变,唇角一挑,得意得像是藏了一枚糖。
她不急着插话,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小丫头,她越看越顺眼。
文和心看着陆云裳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眉心紧蹙——东厨竟已教出这等人物?她们西厨这些年只顾守旧,怕不是再过一代,就要被人压得抬不起头了。
她收了收思绪,终于点头:“好,我就让你一试。若真能让二殿下开口吃饭,西厨的人……服你。”
陆云裳福身应下,神色淡然,实则心中暗暗提起一口气。下意识抬头望了望窗外天色——日头已斜,金乌西沉,正是要给楚璃送晚膳的时候。
一想到那人此刻怕又在台阶上等着自己,可眼下她还差一步未走,左思右想,当即故意朝张梦兰道:“灶头,奴婢还要去冷宫送膳,此刻再不走怕是晚了。”
张梦兰闻言一皱眉,低声道:“你如今替我出面,怎还顾得了那处?晚些自会有旁人去。”
陆云裳却没有立刻答应,只轻轻摇了摇头,“毕竟是奴婢自己的事,张嬷嬷素来不喜奴婢,如今若落了把柄......”正欲再说什么,文和心却忽然开口:“你且留下,等二殿下用过膳再走,若有旁人找你麻烦,我自会请司膳替你主持公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司膳尚在典膳之上,这尚食局怕也只有文和心敢随意挂在口上。
张梦兰悄悄在陆云裳耳边道:“文司膳乃文灶头的姑母,既有她开口保你,你便安心吧。”
陆云裳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屋中众人,才故作为难开口道:“这顿膳我既接了,自然要送完才安心。但冷宫那边……终是公事,若奴婢不去,怕也失了规矩。只是今日事急,还请张灶头替我调人一用。”
张梦兰叹了口气,道:“行,你说谁,我便叫谁去。”
陆云裳思忖片刻,温声道:“就让青槐替奴婢一日吧。”
张梦兰点了点头,也不多言,转身便去吩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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