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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迫切想要知道灵徽的情况,竟忘记了一直秉持的周全礼数。待不经意窥到她如此隐秘风情时,脸刹那红透,连带这脖颈都泛出了粉色。
幸好刚才将仆从留在了屋外,不然他的过错,万死难赎,
他僵硬地别过脸去,对云阁丢了一句:“替女君穿好衣裳,我稍后进来。”然后逃也似的离开。
灵徽低头看了看自己。
如今正值炎夏,在观中时,她一向都是这样穿着的,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众婢也习以为常,若非谢衍提醒,竟然忘了如今南下后民风愈发保守。男子可以胡作非为,女子却必须接受规训,世族尤其如此。
谢衍想必接受过很多教条的训导,人端方有礼是一面,到底迂腐了些。只是他连自己穿得单薄都介意,若是知道了她的过往,该会有多嫌弃?
想到这里,她弯了弯唇角,反而站起了身。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夏衣,有绮念的不是衣服,而是人心,是偏见。
她根本不在意世人的看法,她早就失去了一切,没有什么顾忌。那些世家女郎在意的一切,她统统不需要,统统不在意。
她不在意。
二十一、情意与其去质疑自己的心,不……
谢衍站在门外时,雨势仍大,细密的雨丝很快就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天地万物都网罗其中,形成一方靡靡滂滂的世界。
他大约是失了魂魄,不然也不会在目睹她受伤后,恨不得以身相替。
她拒绝的彻底,但他还是不死心,做不到对她漠然视之。
他看到灵徽的鲜血汩汩地流淌,浸湿了半幅衣衫;看到赵缨失魂落魄的抱着她,不住地叫着她的名字;看到骄横跋扈如长公主都吓得面如土色,不停地喊着医官。可他没有身份去做任何事情,就连想要上前去看,都会被阿姊拦住。
“阿弥,情况不明,若是还有刺客潜伏,恐有危险。”阿姊冷静亦如平常,分毫不考虑他的心急如焚。
他只觉得五脏俱焚,忍不住就要挣脱控制。
“阿弥,你是谢家儿郎,怎能这般沉不住气?”长姊的手攥的更紧,连带着身边大大长秋都上前规劝:“小郎就听殿下的吧,人多嘈杂,还是等金吾卫到了再说。”
事发突然,贵人云集,谁敢料定刺客的人数,拿这些人的生死不当回事儿。
谢衍何尝不明白,只是他更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他对灵徽的确是一见钟情,原本也以为这样的喜欢不过浮光掠影,转瞬即逝。可他偏就泥足深陷,越来越无法自拔。或许情爱之事本无缘由,与其去质疑自己的心,不如勇敢的承认,积极的付出。
“灵徽受了伤!”他不想多做解释,短短五个字,是他能隐忍的极限。
谢后看着弟弟,眼里有失望的神色。谢家儿郎众多,优秀者如过江之鲫,但都比不上阿弥。他天资颖悟,心性纯良,只要多加历练,定会成为祖父那般王佐之才。
可他现在却要为了一个女人,失魂落魄,分寸大乱。何况还是一个拒绝了他的女人。她有心以杨氏女结交赵缨不假,但绝不代表她会忍受谢家未来的家主耽于女色。
“贤贤易色,动心忍性。阿弥,杨家女郎当真会喜欢一个莽撞轻浮的郎君吗?”谢后知道此时说灵徽的不好,只会招来谢衍的逆反,干脆换一个方向。少年人心气最高,容不得自己有半点不好,尤其是面对心悦之人。
果然,谢衍的焦急之色慢慢沉淀了下来,无奈地枯手站在原地,眼中弥漫着几分无奈,几分失落。
“阿姊说的,我都明白。”他凝眸,敛去了多余的神色,如他们期待的那样无悲无喜,“此间危险,阿姊先回宫,这边有我来善后,大可放心。”
谢后终于放下了心,欣慰地拍了拍谢衍的肩膀,用关切地语气道:“有你在,我自是放心的。一切处好,莫要让王家多加置喙,徒生风波。”
谢衍点了点头,再无多言。安定人心,遣散众人,指挥着禁军捉拿嫌犯……一切料好,已然天色昏暗,乌沉沉的云压在头顶,想来有风雨将至。
“郎君,可回府?”庚寅看了看天色,问道。
谢衍却跨上了马,尚未等庚寅等人反应过来,人已疾驰而去。
“郎君,快下雨了,还是乘马车吧。”庚寅的声音在身后远远响起,却被他充耳不闻。马车太慢,他哪里等得及!
……
沉沉脚步声传来,不徐不疾的节奏,打断了谢衍的思绪。他循着声音去望,却见赵缨正绕过曲折的回廊,缓步而来。这大约就是长姊口中的君子容止,无论何时,这个人都沉稳如山,言行举止是无可指摘的端稳,就好像天崩地坼也不能让他动容分毫。
除了灵徽的事。
那般无措的他,谢衍第一次见到。
玄色的身影慢慢走近,手里端着一盏东西,蒸腾的雾气模糊着他俊朗的五官,见谢衍望着自己,他展颜微笑,然而也是浅浅的,带着克制的弧度。
赵缨行伍出身,这些年虽仕途顺遂,升迁不断,然而与建康世族到底不熟稔,关系疏淡的很。
谢衍终于有机会认真端察这位御前红人。总觉得他有一丝奇怪的地方,始终不得其解,现在却恍然。他的笑容和灵徽很像,仿佛在笑,却于笑意中藏着无限的落寞和空寂。仿佛那不是内心愉悦的表达,而是不得不给世人做出的反应。
这样的发现,让他心生一丝悲伤,胸口处空落落的。
“她的伤口可包扎好了?”赵缨站在了他的面前,一丝酸苦的气息侵袭而来,让他不得不注意到盏中黑色的药汤,自然也注意到药盏便放着的几块小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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