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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崇因寺上(第1页)

真定府,永乐十四年五月十三。

时值盛夏,本该是万物滋长、绿意葱茏的时节。然而,真定城内外,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与压抑。天空是浑浊的铅灰色,不见烈日,亦无雨意,唯有粘稠湿热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断断续续。风是热的,裹挟着尘土与一种若有若无的、如同陈旧香灰混合着铁锈般的腥甜气息,拂过汗津津的皮肤,只带来粘腻的不适。

城西十里,崇因寺。

这座古刹背靠苍茫太行余脉,前临浑浊的滹沱支流,占地颇广。殿宇重重,飞檐斗拱,金漆虽已斑驳,却也显露出几分昔日的恢弘气象。寺前古柏森森,枝干虬结如龙,只是那墨绿的叶片在浊闷的天光下,也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此刻,崇因寺山门前的景象,却与这佛门清净地的表象格格不入,甚至透着一股诡异的喧嚣。

通往山门的青石板路上,人流络绎不绝。有衣着光鲜的商贾,有面黄肌瘦的农夫,有身着绫罗的妇人,亦有被仆妇搀扶、神色萎靡的老者。他们大多面色凝重,眼神中交织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盼与深藏的恐惧。许多人手中捧着或大或小的漆盒,盒盖紧闭,却隐隐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更有人面色苍白,手臂或腿上缠着厚厚的、渗出暗红斑迹的布条,行走间步履蹒跚,却仍咬牙坚持着向寺内挪动。

山门两侧,矗立着数名身材魁梧、身着赭黄色短打的僧人。他们并非寻常知客僧的和善模样,个个神情肃穆,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仔细盘查着每一个进入山门的人,尤其是他们手中的漆盒。偶尔有试图蒙混、盒中“供品”分量不足或成色不佳者,会被毫不客气地拦下,低声呵斥几句,或被引向旁边一处偏殿,出来时脸色更加灰败,缠裹的布条上血迹似乎又深了几分。

空气中弥漫的香火味异常浓烈,几乎到了呛人的地步。无数信众在巨大的香炉前焚香祷告,烟雾缭绕升腾,却无法冲散那股潜藏在香灰之下、越来越清晰的、如同屠宰场般的血腥甜腻。诵经声、木鱼声、信徒低低的啜泣和祈祷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

寺门旁一株巨大的古槐树下,几个歇脚的本地老农,正就着浑浊的茶水啃着干粮。他们看着眼前这“香火鼎盛”的景象,脸上却无半分欣羡,反而带着深深的忌惮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唉,又来了这么多割肉的。”一个缺了门牙的老汉压低声音,摇着头,“作孽啊…这‘三眼判官’老爷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

“谁说不是呢!”旁边一个精瘦的汉子接口,眼神瞟向山门方向,“前些日子,城东绸缎庄的王掌柜,为了求个儿子传香火,听说割了足足巴掌大一块腿肉!结果呢?人是被抬回去的,高烧了三天,差点没挺过来!那判官老爷…嘿,灵不灵,天知道!”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另一个老汉紧张地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寺里的‘护法僧’耳朵灵着呢!前些日子,老李头不过说了句‘这供的是哪门子菩萨’,第二天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和尚找上门,砸了摊子,打折了一条胳膊!现在谁还敢乱说?”

“可…可这也太邪性了!”缺牙老汉心有余悸,“割肉求子…听着就瘆得慌!我活了六十多年,拜过菩萨,拜过老君,就没见过要人割肉的佛爷!”

“听说那后殿供的判官像,邪乎得很!”精瘦汉子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说,“三只眼!青面獠牙!晚上那第三只眼还会放红光!有人亲眼看见过!那些割下来的肉,供奉上去,转眼就没了!你说,不是被那东西吃了是啥?”

“别说了别说了…”胆小的老汉连连摆手,脸色发白,“赶紧吃,吃完走人!这地方…邪气越来越重了,待久了心口都发闷。”

他们匆匆咽下干粮,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离开了古槐树荫,汇入官道,头也不回地向城里走去。只留下那浓得化不开的香火味和血腥气,在沉闷的空气中无声地发酵。

---

崇因寺深处,大雄宝殿之后,一座完全由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殿宇,如同匍匐在阴影中的巨兽,沉默地矗立着。这便是供奉“三眼判官”的“幽冥殿”。

殿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殿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摇曳着豆大的幽绿火苗,勉强映照出殿内诡谲的景象。

殿中央,一座高达丈余的泥塑神像狰狞而立。神像身着漆黑判官袍,头戴方翅乌纱帽,青面獠牙,怒目圆睁。最骇人的是它额头正中,并非寻常神像的慧眼或天目,而是一只完全凸出眼眶、如同剥了皮的蟾蜍般鼓胀、布满猩红血丝的竖瞳!竖瞳深处,一点幽暗的红光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与贪婪。

神像前方,是一座巨大的、同样由黑石雕成的供案。供案之上,并无寻常的瓜果香花,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摆放着无数大小不一的漆盒!盒盖敞开,露出里面盛放的“供品”——一块块切割下来、尚带着暗红血丝、或新鲜或已有些发暗发皱的人肉!有的巴掌大

;小,有的只有指节宽窄,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血腥气!供案下方,暗红色的污渍早已浸透了冰冷的黑石地面,形成大片大片无法清洗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斑块。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混杂着劣质线香燃烧后残留的焦糊味。

此刻,供案前,正匍匐着一名衣着华贵、却面色惨白如纸的中年富商。他浑身抖如筛糠,额头上冷汗涔涔,左手小臂处缠着厚厚的白布,布上已被暗红的血迹渗透。他身旁,一名穿着赭黄僧袍、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僧,正手持一柄锋利的、闪烁着寒光的银质小刀。

老僧正是崇因寺方丈——明因。

明因方丈面无表情,眼神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冰冷地注视着供案上那尊三眼判官像额心的竖瞳。那竖瞳中的红光,似乎随着富商的恐惧而微微闪烁,流露出一种贪婪的渴望。

“信…信士张贵,”明因方丈的声音低沉沙哑,“心诚否?”

“诚!诚!弟子诚心一片!求判官老爷开恩,赐我张家一脉香火!”富商张贵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头重重磕在黑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心诚…则灵。”明因方丈缓缓举起手中的银刀,刀锋在幽绿的灯火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判官老爷…要看的,是你这血肉躯壳里,藏着几分真心。割股奉亲,古有孝义。割肉奉神,乃通天捷径。这点皮肉之苦,比起判官老爷赐下的麟儿福泽,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催眠般的魔力,仿佛能直接钻入人的心底,放大恐惧,也点燃那扭曲的希望之火。

张贵看着那逼近的刀锋,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狂热信仰扭曲的、病态的决绝。他猛地闭上眼,伸出那只完好的右臂,死死抓住供案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

“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切入皮肉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响起。

明因方丈的动作精准、稳定、毫无怜悯。银刀如同最灵巧的雕刻工具,在张贵右臂内侧相对完好的皮肤上,熟练地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刀锋过处,皮肉翻卷,鲜血瞬间涌出,沿着手臂流淌,滴落在早已被污血浸透的黑石供案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张贵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抽搐起来,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发出“咯咯”的声响,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泪水滚落。但他硬是没发出大的惨叫,只是喉咙里压抑着痛苦到极致的嘶气声。

明因方丈对张贵的痛苦视若无睹。他手腕轻转,刀尖如同毒蛇的信子,精准地剜下一块约莫两指宽、半指厚的、带着鲜红肌理和暗黄脂肪层的皮肉。他动作麻利地将这块犹自微微颤动、冒着热气的“供品”放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空着的漆盒中。

“心诚血热,判官必喜。”明因方丈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寻常的仪式。他将盛放着新鲜人肉的漆盒,恭敬地摆放在三眼判官像前那堆积如山的“供品”最上方。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块刚刚割下、还在淌血的皮肉,甫一接触供案上那层粘稠的、暗沉的血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灰败、干瘪!仿佛其中的“生气”被瞬间抽走!与此同时,那三眼判官额心竖瞳中的幽暗红光,似乎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丝,流转的速度也加快了一分,透露出一种餍足般的贪婪。

张贵瘫软在地,右臂伤口血流如注,脸色已由惨白转为死灰,气若游丝。两名身材同样魁梧、面无表情的赭黄衣僧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如同拖拽麻袋般,架起几乎昏厥的张贵,迅速拖离了大殿。地上,只留下一道新鲜的血迹,蜿蜒着融入供案下那片更加深沉的暗红之中。

明因方丈看都没看被拖走的张贵。他缓缓抬起头,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中,两点幽光如同鬼火,静静地“注视”着判官像额心那只贪婪的竖瞳。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供案上那块已彻底失去光泽、如同风干腊肉般的“供品”,指尖沾染上暗红的血垢,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一丝难以察觉的、混合着陶醉与冰冷算计的诡异神情,在他嘴角一闪而逝。

“精血生气…众生愿力…快了…”他低不可闻地呢喃着,如同毒蛇吐信,“待‘圣胎’圆满…这色身皮囊…弃之何惜…”

---

真定府城,一间简陋却异常干净的客栈上房内。

赵清真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灰色道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素朴。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呼吸悠长却略显滞涩。与尸陀林血池魔将一战,道基受了震荡。

归尘剑静静横放在膝前。暗金色的剑身不复往日的温润内敛,剑格处镶嵌的北斗七星宝石略失光华,唯有剑脊上那玄奥的雷纹,偶尔会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如同重伤巨兽沉眠中的心跳,证明着这柄神兵尚未彻底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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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市井的喧嚣隐隐传来,车马声、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然而,在赵清真沉静的灵觉感应中,这些属于尘世的鲜活声音之下,却始终缠绕着一股阴冷、怨毒与绝望的气息。这气息并非来自某处,而是弥漫在整个真定城的上空,如同无形的瘴疠,源头…指向城西。

他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中金芒一闪,带着洞悉虚妄的清明与一丝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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