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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六月初一至初三)
灾后的绍兴城弥漫着诡异腥气,全真龙门派羽士赵清真踏着湿漉漉的石板路,神念捕捉到城西庆福庵飘来的**怨毒气息。&nbp;妙修尼姑男扮女装玷污女眷的丑闻已酿成血案,庵堂深处,受害女子的嗔恨正与地底阴秽媾和。&nbp;当赵清真以离火焚毁墙上邪符,沉睡的怪物被彻底惊醒——千张女子怨脸在壁虎般的妖腹上尖啸蠕动。&nbp;归尘剑斩向那怨毒核心,却如同劈中浸透污血的湿革;毒液暴雨般泼来,连七星剑芒都发出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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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一,午时刚过。钱塘江的潮信裹挟着浑浊的泥沙刚刚退去,但百余里外的绍兴府城,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死死摁在劫后的泥泞与阴晦里,喘息艰难。
空气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胶,沉沉压在街巷屋宇之间。刺鼻的焦糊味挥之不去,那是洪水冲垮灶台、焚毁屋舍遗留的烙印,混杂着药肆里飘出的、用以驱疫避秽的艾草和雄黄浓烈气息,更有一股子怎么也散不干净的水腥味,如同腐烂的河底淤泥被翻搅出来,弥漫在每个角落。三日前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水虽已退却,留下的满目疮痍却如同溃烂的伤口,暴露在湿热的梅雨天气下,发出无声的**。
府河两岸,原本粉墙黛瓦、临水而筑的精致台门院落,此刻大多倾颓。断裂的梁柱刺向灰蒙蒙的天空,湿透的家具、衣物、破碎的坛坛罐罐被淤泥半掩半埋,堆积在街道两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霉腐气息。重建的营生倒是热火朝天。叮叮当当敲打木石的声响、苦力搬运沉重条石时粗哑的号子声、锯木的刺啦声,在狭窄曲折的街巷里此起彼伏地撞击回荡。然而,这嘈杂的生机之下,却掩不住瓦砾堆里偶尔传出的、压抑到极致的啜泣。一个裹着脏污头巾的老妇人,蜷缩在自家倒塌的屋角,对着半埋在泥水里的一只小童虎头鞋,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几个精壮汉子抬着巨大的石础走过,汗流浃背,脸上却只有一片劫后余生的麻木。
人心,便如那被污水长久浸泡过的上等湖绉,纵使勉强摊开在六月初这并不热烈的日头下晾晒,内里丝缕早已朽坏,无声无息地滋生着难以言喻的晦暗与粘腻的怨气。
青石板路尚未完全清理干净,踩上去依旧湿滑粘脚。一个身影踏着这泥泞,自府河边的仓桥直街缓缓行来。他身着青色道袍,宽袍大袖,浆洗得干净挺括,行走间衣袂微拂,步履却异常从容沉稳,仿佛脚下不是灾后的狼藉,而是山间清幽的石径。背后斜负着一柄形制古朴的长剑,剑鞘暗沉无光,唯剑格处镶嵌的七颗宝石,隐隐透出不凡。此刻,唯有代表“天权文曲”之位、属**的那颗湛蓝宝石,流转着一层温润内敛的微光。这光芒极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净化之力,无声无息地涤荡着身周因人心浮动、灾气淤积而生的污浊阴霾,在他身外尺许之地,撑开一片微不可察的清净。
这便是云游至此的全真龙门派羽士,赵清真。他面容清癯,三寸长须垂于胸前,眼神澄澈平静,如同古井深潭,映着周遭的破败,却不起波澜。他的神念早已如一张无形而细密的网,悄然铺展出去,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个细微声响与意念波动。
风里裹着低语、叹息、压抑的恐慌,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极其顽固地缠绕在鼻腔深处的异样气息。那气息绝非城外尚未平复的水泽淤泥所能散发,它混合着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甜腻与深入骨髓的阴冷怨毒,像无数条细小的毒蛇,在阳光照不到的墙角、门缝、瓦檐的阴影里蜿蜒吐信,丝丝缕缕,顽强地渗入这劫后绍兴城的空气里。源头,似乎就在城西,一片看似比别处更显幽静的坊巷深处。
“……造孽啊!真是作孽!”&nbp;一个挑着空箩筐的货郎,压低了嗓子对旁边茶摊上愁眉苦脸的老者说着,眼神躲闪地瞟向城西方向,“庆福庵……那地方,出大事了!”
“嘘!噤声!莫要高声!”&nbp;茶摊老者慌忙摆手,紧张地四下张望,声音压得如同蚊蚋,“知府衙门都下了封口令!谁敢乱嚼舌根?那些个夫人小姐……唉,往后可怎么做人哪!”
“谁能想到?”&nbp;旁边一个挽着裤腿、腿上还沾着泥点的汉子凑过来,脸上带着既惊骇又鄙夷的神情,“那妙修师太……看着多慈眉善目的一个人,整天阿弥陀佛的,背地里……竟是个……是个天杀的假尼姑!男扮女装啊!”&nbp;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听说了,乱棍活活打死的!”&nbp;货郎接口,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和更深的恐惧,“就在庵堂后头!胡知府气得脸都青了!当场就拔了剑!还有几个……唉,当晚就……就寻了短见!吊的吊,投井的投井,作孽啊!”
“庆福庵……妙修……男扮女装……乱棍打死……自尽……”
几个破碎的词句,在赵清真静如止水的心湖中拼凑出一个模糊却骇人听闻的轮廓。他行进的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两道修长的剑眉微微向中间蹙拢,在眉心刻下两道浅浅的竖痕。城西那片幽静坊巷的方向,空气中那股**怨毒交织的秽气,随着距离的拉近,越发清晰浓
;郁起来,粘稠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缠绕在呼吸之间。
他足下方向悄然转变,青色的身影在街角一折,汇入通往城西的小巷。巷子越走越深,两旁高耸的粉墙马头墙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午后的天光切割得支离破碎。水灾的痕迹在这里似乎被刻意清理过,显得干净了些,但那股无形的秽气却如影随形,愈发沉重地压在心头。
庆福庵,终于到了。
这座昔日香火也算鼎盛的尼庵,此刻已被森严壁垒所包围。披着陈旧棉甲、手持长枪腰刀的兵丁,神情紧张地守在朱漆大门外,将看热闹的零星百姓远远驱开。大门紧闭,交叉贴着两张盖有鲜红“绍兴府印”的封条,墨迹淋漓,如同两道流血的伤口。兵丁们脸色大多苍白,眼神飘忽躲闪,不敢直视那紧闭的门扉,仿佛里面盘踞着什么择人而噬的凶物。空气中弥漫的腥臊怨毒之气,如同活物般穿透高墙,丝丝缕缕地弥漫在周遭,连初夏的微风也无法将其吹散。
赵清真并未走向那戒备森严的正门。他身形微晃,如同融入巷弄墙角的阴影之中,再出现时,已如一道无声的青烟,飘然绕至庵堂后墙外一处僻静的角落。这里古树参天,枝叶繁茂,遮掩了视线。墙内静得可怕,连鸟雀之声也无。
他凝立墙下,目光落在归尘剑剑格那枚流转着湛蓝微光的“天权文曲”宝石上。心念微动,体内精纯的全真丹元沛然流转,循着龙门派秘传心法《清静无为篇》导引,与宝石中的**真意相合。一股清凉、精纯、仿佛能涤荡一切污浊的水元真罡无声无息地自周身窍穴透出,如同覆盖了一层无形的流动水膜,将外界那令人作呕的秽气彻底隔绝开来。
足尖在湿滑的青苔上轻轻一点,身如柳絮,毫无声息地飘然越过高墙,落入庵内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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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甫一踏上庵内的石板地,一股难以形容的浓烈气味便狠狠撞来!浓重的血腥气,像刚被宰杀的牲畜腹腔里涌出的热流;刺鼻的檀香味,是庵堂里常年供奉积累下的底蕴,此刻却与血腥混在一起,形成一种怪异的冲突;廉价的脂粉香气,带着劣质的甜腻,如同腐烂的花瓣;更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体液**后的腥臊恶臭,如同盛夏里闷死的池鱼……几种气味疯狂地搅拌、发酵,钻入鼻腔,直冲脑髓!
饶是赵清真心志坚如磐石,早已斩断诸般外相侵扰,此刻心神亦不由地微微一荡,如同古井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细微涟漪。他立刻澄心静虑,默运《心印妙经》口诀,将那股令人作呕的翻腾感强行压下。
眼前庭院,一片狼藉,如同被狂暴的野兽蹂躏过。精心栽种的花木被摧折得东倒西歪,枝叶零落,沾满了暗红色的泥污。青石板的缝隙里,渗透着大片大片已然凝固、颜色转为深褐的污渍,无声地诉说着曾经流淌的鲜血与混乱。几片被撕碎的素色僧衣碎片,如同被遗弃的残蝶,挂在断裂的灌木枝桠上,随风无力地颤动。
正殿的殿门洞开,里面一片昏暗。一尊泥塑金身的释迦牟尼佛像低眉垂目,结跏趺坐于莲台之上。然而佛身之上,金漆大片剥落,露出灰暗的泥胎。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佛像的面容——在殿内幽暗的光线下,那低垂的双目和微微抿起的唇角,竟似凝固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悲悯,静静地俯视着下方这片浸透了血污与淫邪的污秽之地。香案倾倒,蒲团四散,经幡被扯落在地,踩踏得不成样子。
赵清真眼神扫过满目疮痍,神念却如无形的水银,更为迅疾地流淌过庭院的每一寸角落。那**与怨毒交织的秽气源头,并非这遍地狼藉的庭院,而是指向更深的后殿——那排作为僧寮的禅房。
他步履无声,踏过染血的石板,走向后殿。推开其中一扇虚掩的禅房门,一股更加浓郁刺鼻的血腥、体液**与浓烈檀香混合的恶臭,几乎形成实质的浪潮,扑面而来。
饶是他道心通明,眼前的景象也让瞳孔骤然收缩。
禅房内光线昏暗。一张原本应供清修打坐的简陋禅床,此刻锦被凌乱翻卷,上面沾染着大片大片深褐近黑的血迹,更有大片可疑的、半干涸的粘稠污渍,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腥气。地上散落着更多被暴力撕扯成条缕的素色僧衣碎片,几缕乌黑的长发缠绕在一串断裂的楠木念珠上,珠子散落一地。墙壁上,靠近床榻的位置,赫然有用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液涂抹出的扭曲符咒!那符咒线条狂乱,透着一股邪异癫狂的波动,如同活物般微微扭曲着,散发着引动人心底深处阴暗**与无尽怨毒的气息。
最令人心悸的,是墙角。那里堆着一小堆焚烧过后的灰烬,灰烬中,赫然残留着几片未曾燃尽的绢帛碎片。碎片边缘焦黑卷曲,但中间部分,却清晰地绘着不堪入目的春宫秘戏图!线条淫亵,姿态扭曲,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裸的邪欲。
赵清真目光沉凝如铁。他并未立刻触碰任何东西,而是将神念之力凝聚如针,穿透脚下坚实的地砖,向下延伸、探查。
嗡!
神念甫一深入地下不过数尺,一股远比地面上残留的秽气更为庞大、粘稠、冰冷、充满了无尽怨念、羞愤欲绝与扭曲淫邪**的阴冷气息
;,如同蛰伏的史前巨兽,猛地攫住了他的感知!这股气息并非静止,而是在庵堂的地基深处疯狂地汇聚、蠕动、贪婪地吮吸着地面上弥漫的精血怨气与邪淫残念!它像一个正在疯狂汲取养分的恐怖胚胎,每一次脉动,都让赵清真探出的神念感受到针刺般的怨毒寒意和令人作呕的污秽粘稠感!
“缩阳邪术……秽行记录……女眷自尽……”&nbp;赵清真眼神瞬间转冷,锐利如刀锋划破室内的昏暗。此绝非寻常淫僧作恶泄欲!那妙修所习,分明是旁门左道中极其阴损的“缩阳秘术”,用以伪装女子之身。其行淫作恶时,竟还以秘法记录秽行,刺激受害者心魄,最终引致极端羞愤自尽。这一连串的恶行,其邪法核心已引动了地底深处淤积的阴秽地脉之气,更与那些受害女子临死前爆发的极致嗔恨怨毒相结合,此刻正在这污秽的温床中,孕育着一个真正的凶物!若任其成形破土,必成祸及一方的妖孽!
心念电转,除恶务尽之念已决。赵清真并指如剑,指尖豁然指向墙壁上那幅散发着邪异波动的血符!归尘剑剑格之上,代表“玉衡廉贞”、属阳火的那颗赤红宝石骤然点亮,赤芒流转,灼热逼人!
一缕精纯炽烈、蕴含破邪焚秽之能的阳火真元,自他指尖激射而出,化作一道凝练的赤红火线,精准无比地射向那扭曲的血符!
“离火焚邪!敕!”
嗤——!
赤红火线触及血符的刹那,那原本静止的符咒竟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活物,猛地剧烈扭动起来!一股极其尖锐、充满怨毒与不甘的凄厉尖啸,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穿透物质屏障,狠狠刺入赵清真的脑海精神层面!与此同时,腥臭刺鼻的黑烟腾空而起,血符在阳火真元的焚烧下迅速变黑、蜷曲,最终化为几缕飞灰飘散,那股邪异的精神波动也随之湮灭。
然而,就在血符被彻底净化消失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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