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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目光停在最上面的一封信上,信札上的字迹十分熟悉,和惠帝认得,字迹不是别人的,而是他自己的,是他当年还是庐陵王时,向桃溪太守杨桓写的求救信。
信札有些泛黄,带着陈墨的香气,记忆在霎时被拉回旧日。
反王攻城,来援的不是杨太守,而是太守之女,杨慈,也就是如今的夏老夫人。
和惠帝也没心思继续往下翻,揉着眼眸醒了心神,问道,“今年年号多少?”
文争赶在众人之前,佝腰答道,“元化四十五年。”
四十载光阴转瞬逝,少年终成白头人。
昔年情谊,随着夏家家主夏正的死亡,化为一句,“往后,夏氏再不踏上都,陛下也该放心了!”
和惠帝冷哼一声,起身离开,三司官员恭送,皇帝却又突然停下,转头深深看了眼木盒,没再说什么,只嘱咐起驾回宫。
……
翌日,一封伪造好的《谢死表》,由文争呈给和惠帝。
三日后,和惠帝亲自提审夏云鹤。
狱卒交代夏云鹤洗漱整齐,面圣。
御书房内。
夏云鹤一身素服跪在地上。
和惠帝问道:“为何承认罪行?”
夏云鹤俯首于地,声音带了些疲惫,“臣若不承认罪行,已经死于酷刑了。”
和惠帝又问,“为何写谢死表?”
夏云鹤心中一震,如实回答,“并未写过。”
和惠帝命人取来谢死表,两相对峙,才确信谢死表确实是伪造的。
皇帝遣退众人,殿内顿时静下来。
和惠帝突然咳嗽两声,殷红的血团浸湿锦帕,他按上太阳穴,怅然望向殿门。
上都城内,有多少双手在搅弄风云,和惠帝是清楚的,而现在,除去这些已知的,还有一股域外势力,在暗中渗透,这股势力必定跟北戎紧密相连。
焉知多少人牵扯其中?
和惠帝不由紧扣锦帕,遮住那团鲜红。
……
经此一事,夏云鹤免了死罪,从昭狱放出,只是皇帝诏令没发,被软禁在家中,不得自由。
对臻娘而言,公子身份没有暴露,能囫囵回来,已经是老天保佑。别的,便不愿再去多想。
五日后。
几名看守夏宅的兵士敲开门,向臻娘讨水喝。
近来天气炎热,这些兵士也受不住,几人歇在门檐阴影里,喝着水,边乘凉,边拉闲散闷。
正巧夏云鹤喝完药,在屋内闷得慌,出来晒太阳,听见几人说话,隐约什么“一夜之间”,“杀人”,“全死了”,“昭狱”……
她凑近了些,这几人齐刷刷看向她,眼中暗含恐惧,仿佛在看一个煞星。
夏云鹤笑着说道:“诸位知道,我才从昭狱出来,几位刚才言辞,我听似乎与昭狱有关,莫非昭狱的林统领出什么事了?”
她问这话,全赖在狱中时,林仓对她多有照顾,让她侥幸保住秘密。出狱时,那人道,恐怕他自己命不久矣。林仓一向吊儿郎当,夏云鹤只当他是戏言,心中默默记下恩情,自有来日还他。
太阳影头照到墙根下,热气兜脸袭来,几个兵士端着水碗,相互推让一番,最终让出一个干瘦的小兵。
这人叹口气,说道,“昨夜,城中一连出了十几起命案。今早护城河里飘着好几具尸体,城南、城北一夜之间,也是死了十几口人。这些人呐,都是昭狱的兄弟及其家人。”
夏云鹤心中一紧,又听干瘦的兵士说道,“至于那位林统领,生死不明,城内今日又开始戒严。”
几人喝完水,夏云鹤收了碗,慢慢走回宅中。
从她入狱,到对昭狱一干人等灭口,夏云鹤清楚,这些事情与定国公柳嵘山有关,可是,她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又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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