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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女孩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雪白,她嘴唇动了动,从嗓子眼挤出声音。
“他在数理化上很有天赋的,我们之前跟妈妈去市里的时候,还有物理老师夸他以后肯定是能成大才的。”
“那部分杂物费,我、我可以一边上高中一边打工去挣……”
她眼里全都是不甘心,想要为弟弟再争取一次机会。
可这位温柔的老师说着残酷的话,打破了她的梦。
“那你怎么考大学?怎么回来帮忙建设家乡呢?你们是溟澥村的顶梁柱,要好好努力才能有出息。”
似乎是看她还想要继续争辩的样子,赵明月温柔却不容置疑地对她说道:
“这样。”
“如果你一定想把奖学金让给弟弟,你先回去和家长商量一下,要是他们同意,写一份有家长签名的保证书给我,我就同意,好不好?”
像是重新燃起光亮,少女认真点点头,怀揣着一份炽热的希望向她们告别后往家的方向跑去。
“这边国家政策有扶持吗?我看这所初中好像也是新建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里的方絮问赵明月:“赵老师,我是说,在这边这种上不起学的情况还很普遍吗?”
赵明月看看她,然后笑道:“其实这些年也多亏了国家扶持,要不然初中的辍学率还要更高,很多家庭是把孩子送到小学里认个字,上了初中就出海捕鱼。”
虽然她不是专门学地理情况的,不过在来的路上也能很轻易发现这里不适合进行农业耕作,码头上似乎也有不少来自溟澥岛的渔民卖海鲜,其中还有不少就是年纪不大的孩子。
“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出去看看,然后再回来建设家乡。”
说着她的目光就已经看向了谢海连。
后者指尖动了动,似乎又想从衣袋里再抽出一根烟点上。
“赵老师最近是在村委会担职了吗?”谢海连最后还是没有当着老师的面抽烟,她把手揣在衣兜里问道:“张婆年纪也大了,说不定下一任村长就是您了。”
赵明月笑笑:“这不是由我决定的,也不是由村长一个人决定的,这要看姆妈和‘晓丽’的意思。”
话到这里,她便停下,似乎没有要继续将这个话题深入下去的意思。
“学校里还有些杂事要处理。”
“小谢回来的话,不妨带着朋友多在岛上转转,有空也可以去找我儿子叙旧。”
她的语气温和,但好像笃定谢海连这次回来就不会再离开一样。
等到赵明月的身影消失在初中校门口的时候,谢海连才像熬不住一样点燃一根烟,狠狠抽了一口。
方絮挑眉:“我发现你们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换而言之,岛上谁家和谁家都认识。
谢海连咬着烟嘴,含糊不清地说道:“张婆以前总是和我们说,我们都是姆妈的孩子。”
视线扫过墙壁上的那些宣传,方絮总感觉有什么关键就要像要浮出水面一样被她抓住;她觉得要是此时站在这里的是脑袋更灵光的其他人,恐怕早早就能明白一些关键线索。
只是到底还缺少什么,如同即将完成的拼图就是没有找到最关键的一片,于是让整个隐约看见的轮廓和雏形画面变得支林破碎。
缺的是什么呢……
“但方姐——”谢海连背靠着墙,抬起头把烟吐向半空之中,短暂虚妄的慰藉无法让她从这样窒息的环境中获得救赎,只能聊以自欺欺人的慰藉:“你说,如果大家都是姆妈的孩子,为什么一碗水端不平?”
“那个女孩家里不可能同意她的想法的,就像我爸当年绝对不同意我的想法。”
她抬起眼看着被束缚在空中的乌云,像是又被回忆的漩涡吞没。
“当年我能出去的钱,是从我弟想要出去上学的钱里扣下来的。”
如同一道闪电撕裂漆黑的天幕,真相从令人窒息的幕色中被人掀起一角展露在她的眼前。
在这个瞬间,方絮终于想通一个从游戏刚开始就让她感觉有些违和的关键点。
所谓家人
“你们老家是不是比较看重女孩子?”方絮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样问她。
在现实世界里见到比较多的是重男轻女,可从搭赵叔的船开始,就或多或少能感受到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是在这里女孩子才是家庭的顶梁柱,所以才对谢海连这么多年来对家里不闻不问的态度显得尤为反感,而提到男孩子则是像谈“即将泼出的水”,有可惜的意味,但不多。
等到岛上这种感觉更是强烈,今天还不是休息日,但在海边帮着大人收拾渔船的多是男生,在学校门口拿着书本说笑的则是女生。
刚才那位学生和赵老师的对话也看得出,或许不仅仅是教育资源,其他不少有利于发展的资源都是向女孩子倾斜的。
重男轻女这种在现实世界里从古至今,显得根深蒂固的不公想法竟然在这里逆转了过来,这个关键点直到谢海连与她说上一句的话的时候终于被她发觉。
谢海连抽了口烟,似乎不是很想主动谈起这个话题。
只是她既然问了,她本人也不打算隐瞒。
“对。”她的视线下落,落在不断燃烧的烟头上,感觉那就是自己的人生:“很重女轻男,觉得男孩子不是很重要,拼了命地把女孩子送出去上学读书,想着她们以后能回来‘建设家乡’。”
“至于男生。”她笑笑:“如果不是因为生孩子还要男的,估计这个岛上就全是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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