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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新龌蹉地笑,“…你们要真没关系,你这么上心?”
你踩灭烟,“我下乡当知青时他爸爸是支书,关系还行。我就这么一提,你也随便一听,先走了。”
你从小广场的红砖路上走开,去教学楼上课。韩新又点了一根,青烟飘进黄杨叶子里。
我脑子里快速闪动修他一顿的念头,但想到你生气的脸,脚立在那里不敢动。
墙壁上粘着碎石子,手指一扣就掉,韩新走时我脚下已经掉了一片碎石子,裤子上全是白灰。
我低头拍了拍,沿着墙壁溜到前门,去教学楼找到你上学的教室,从后门进去,在角落里坐下,你讲课的声音顿了顿。我趴在桌子上,从前面学生和肩膀的缝隙中只能看到你头顶的头发,我看了两节。
我看着你时心里是幸福的。
放学后,你坐在讲桌前,教室里就剩我们俩,我说我有东西忘到你家。
你把钥匙递给我,我说一起去。
你走前面,我在后面。到门口,你朝四边望了望,迈开步子往家属楼走。
走到楼道,我才跟上问你,“你还会抽烟?我以前都没见过。”
你愣了一下,“偶尔抽。小广场偷听的人是你?”
我憋着一股气爬到三楼,进到房间,看到我睡了快五个月的弹簧床,光輕tuan秃秃的露着铁网,便绷不住了。
“你为什么要去讨好韩新这样的小人?”
你叹了口气,肩膀垂的很低,“因为他是小人,就要用对待小人的方式,许一点蝇头小利,他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我看不得你这样,撒不出气,只好说:“你这样也不见得有用。”
“有用,只要你这两年别在他面前出现,他就想不起了,明年换个学校考,我到时候给你选。”
“我为什么不能考这里?”
“因为他在这里教书,他家里也是有关系的,所以短时间内调不走。你考这里,到时还会面对这些龌蹉事,考别的学校一样读。”
我做不成你的助教,连你的学生也做不成,那我留在内地的意义是什么呢。
你不解你对我的意义让我痛苦,轻松说出换一个学校时的不在意让我愤怒。空间在急速缩小,把我挤成一团。我几乎看不清你,太阳穴嚯嚯响,腿脚机械往门口走,“他是小人,我跟你却要承担后果。怎么会有这样的道,我现在就去找他说个清楚。”
“说什么?”你把我拉回来,使劲儿推到弹簧床上,好像忍无可忍,“又要用你没错这种话去闯祸是吗?你是同性恋,这就是最大的错,就是原罪,不是天天翻奥古斯丁吗,不懂吗?
“你去找他吵,他疯狂报复,然后人尽皆知你是个同性恋,你留在内地,父母会在工友异样的眼光中把你送到精神病院,你回香港,你大伯不会让你进门或者把你送进监狱。
“褚长亭,想进医院还是想坐牢都随便你,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只是,”你说,“别连累我。”
你说最后这句话时脸色铁青,惊醒了我。
世人为八万四千烦恼所困,怎么有时间停下来看一朵花开,一粒沙移,听一句我爱你。
我坐在床上,你站在沙发旁,你眼里有水痕,我的委屈和愤恨都没有了,我的爱在第一次说出时便已说尽,之后这些都是回声。
不知对视了多久,校园广播里在播顾城: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落了什么东西?”你挪动脚步问。
我说:“什么都没有,我编的借口,只是想来找你。”
你看向我,“下次不要这样了。”
“我知道,不来了,也不考这个大学,”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我还能去明心山庄找你吗?”
我已经预见了结果,我自以为是的爱给你带来了诸多负担。
你踟躇不言,我站起来抻了抻裤子,“我回家了。”
回家刚好赶上中午饭,我母亲在喂弟弟吃面条。
“小宝今天怎么中午回来了?”
弟弟朝我吐舌头,母亲拍了他一下,“在幼儿园尿裤子,我今天调休,干脆接回来,明天再去,你下午看着他。”
我回房间看到你送我的圣诞树只剩下个被砸烂的盒子,我捡起来看了看,走出去问:“小宝砸的吗?”
“可不是,你看他劲儿有多大,我做个饭的功夫,就砸烂了,里面那棵树呢小宝?”
我弟弟从罩衣口袋里掏出来,树揉的不成样子,乱成一团,上面的装饰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我笑了一下,“玩吧,明天拿去幼儿园跟小朋友一起玩。”
下午我帮他重新,看上去有个树的样子。第二天一早,他很宝贝地装进书包带去学校。
我这样的小根之人,也会对佛有所感应,那两天,我隐约觉得自己与世俗凡尘的缘分依然到头,所以内心十分平静。
三点时,我听到我父亲声音惊喜,“陈老师,你怎么来了?”
我心里的池塘掉进了块石头,平静都是假象。
你提着一本书,说是我落下的,来这边办事,顺带给我送过来。
“太麻烦了,晚上留下,我叫几个老朋友,咱们喝两盅。”
我父亲跟你说话,我接过书翻了翻,是你之前给我找的资料,我早看完了。你可能忘了。
你说:“我不喝酒,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今天还得回学校,改天我请大家。”
我父亲跟你又寒暄几句,送你下楼,我也跟在后面。你在单元门口骑上自行车,大衣下摆擦着轮子,我担心绞进去,看了很大一会儿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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