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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许琳懿的语气忽然放得柔软下来,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更像是在宽慰自己,“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嫁人图什么?左不过一个稳字。夫君若是能轻易被一两句好话哄得团团转的人……”
她轻轻哼了一声,带着鄙夷,“反倒靠不住。真正能立得住的男儿,哪一个没有自己的盘算和主意?那心思,原就不是那么容易吹得动的。”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若能嫁一个根基稳固、心性如此,虽冷了些,却也未必是坏事的夫君,未必就不如那些蜜糖包裹的虚假欢喜。”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郁澜听,还是说给她自己那颗也未必宁静的心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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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见解让郁澜心头复杂难言,抬起头,迎上许琳懿那双明澈眼眸。
眼前这同样生于鼎食之家,而又保持着清醒的女子,竟让她莫名生出几分知己感来。
郁澜的心弦终于被拨动了。
“许姐姐……”她轻轻开口,“你说的是。姐姐聪慧明达,事事周全,进退得宜,更有这般透彻豁达的胸襟见识。姐姐这样的人,无论嫁给谁,都断然不会把自己置于任何不如的境地。”
郁澜的语气笃定,一字一句,“你是这般值得的人。无须他人签文定论。”
这毫无作伪的赞美。让许琳懿彻底怔住。
许琳懿眼睫飞快地颤动了几下,嘴唇微张,竟一时失语。
良久,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也没再说,只对着郁澜,弯了弯嘴角。
她微微颔,转身离去。
鹅黄的裙裾在渐浓的暮色中,步履从容了许多。
……
端王府的暖阁里,熏香袅袅。
二小姐裴霖刚想穿过花厅,去寻晋国公府的四姑娘郁澜说几句体己话,脚步却在靠近那丛茂密的芭蕉叶时倏然顿住。
“……你们是没瞧见她那眼神,黏在顾家公子身上似的!”
一个刻意压低带着酸溜溜腔调的女声钻入裴霖耳中,是娄家那位小姐娄蜜。
裴霖眉头微蹙。
另一个声音带着好奇的附和:“真的?可顾公子那性子,冷得像块冰,能搭理她?”
“嗤,”娄蜜的嗤笑声格外刺耳,“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别忘了她可是在永州那地方待了好些年,天高皇帝远的。你们想想,那位嫁去江南的郡主,不就闹出过养面的丑事?她郁澜在那边,谁知道是不是也……”
后面的话虽没明说,但那恶意的暗示,直刺郁澜的清白。
裴霖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她猛地从芭蕉叶后转出来,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目光直直钉在猝不及防的娄蜜身上。
“娄蜜!背后妄议他人清誉,无端揣测,恶意中伤,这就是娄家的家教?你父亲没教过你‘慎言’二字怎么写吗?”
娄蜜被裴霖的突然出现和斥责吓得后退半步,嘴唇哆嗦着:“我……我没……”
“没什么?”裴霖逼近一步,眼神锐利,“你方才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在影射郁四姑娘品行不端!证据呢?亲眼所见,还是人赃并获?若都没有,你这般信口雌黄,与市井长舌妇有何区别?污人名节,其心可诛!”
暖阁内一片死寂,方才还跟着附和的几个小姐都吓得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娄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被裴霖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又羞又恼,却无力反驳。
只能强撑着辩解:“我……我只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裴霖冷笑一声,那目光看得娄蜜心底寒,“关乎女子一生清誉之事,也能随口一说?那我裴霖还常与护国公府的许家公子说话,商讨马球赛事,按你这随口一说的道理,我裴霖是不是也成了你口中那等不知廉耻之人?”
这话分量太重。
护国公府许家公子是京城有名的端方君子,与裴家更是世交。裴霖拿自身举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彻底堵死了娄蜜的狡辩。
娄蜜脸色惨白如纸,额角渗出冷汗,再也撑不住,慌乱地低下头:“裴二小姐息怒……是、是我失言了……我……我以后再不敢了……”
她手指紧紧绞着帕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那目光里的警告意味十足,不再多言,转身拂袖而去。
只是心头那股烦闷并未消散,反而更添沉重。娄蜜的污蔑固然可恨,但兄长裴戬与郁澜之间那难以言说的疏离,究竟因何而起?
这才是真正压在裴霖心上的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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