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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绸从屋檐之上幽幽垂下,随风而舞,高台之上,鎏金香炉里香气四溢,一双龙凤喜烛忽明忽暗,偶尔出“啪”的一声脆响。
谢晚宁摩挲着藏在袖中的匕,沉默着。
她的身后,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菱花镜里看去,能清晰的看见那盖着锦被的胸膛正在急剧的起伏。
那是她今夜的冲喜夫君,许淮沅。
谢晚宁垂眼,撇了撇嘴。
病成这样还娶媳妇冲喜,小心把五脏六腑都冲出来。
“娘子……”许淮沅突然伸出手,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之下,那骨头嶙峋的几乎要穿破而出,“药……”
谢晚宁盯着那只苍白的手,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堂堂大楚第一杀手乌鹊,竟也沦落到这个地步。
时运不济啊!
昨天她接到任务,要去刺杀燕王叶景珩,不小心失手后一众侍卫蜂拥而上,她费尽全力却仍难免肩上挨了一刀。
那些侍卫追得极紧,她东躲西藏,最终不得已才藏在破庙之中,而好巧不巧,今早那在破庙落轿的冲喜新娘刘二妮因接受不了嫁给病痨鬼夫君的事实,哭哭啼啼的念叨着自己的悲惨人生,打算自挂东南枝,谢晚宁直接一个手刀打昏了她,丢进了草堆,胡乱穿了那嫁衣替了来,这才勉强脱身。
可是现下,这病痨鬼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还不停地要药吃,实在令她有些心烦意乱。
“娘子……”
“别叫了!跟招魂似的!”
谢晚宁拧着眉应了声,端起药碗。
而也是这样一抬,谢晚宁突然觉得头有点晕,接着肩上那伤口一痛,然后有温热的液体终于洇透她刚刚在轿子上包扎的布条,顺着胳膊缓缓下滑,似乎下一刻,便要流出袖口。
现下看来,自己也撑不了太久,得尽快出城。
因刚刚的眩晕,谢晚宁的手便不自觉的晃了晃,褐色的药汁顿时溅在那大红色的鸳鸯戏水的被面上,铺开一片。
她瞧着瞧着,突然勾唇——
若这病秧子被呛死……她是不是就能脱身了?
她将那药抵在他唇边,微微用力,面上带着些甜甜的笑意,“夫君,喝药了。”
像是察觉了她的意图,许淮沅却突然攥住她正欲使劲儿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犹如雪山之上千年不化的寒冰,然而虽冷,那力道却大得惊人,瞬间把持住了药碗。
“娘子,手要稳一点……”
谢晚宁眼睛一眯,转看去。
你别说,这病秧子虽然体弱,生得倒是不错——
面容硬朗,线条流畅,一双浓黑的眉飞扬出飘逸的弧度,像拭待起飞的自由雨燕,苍白的皮肤下,一双唇红得璀璨,在灯火的映衬下,波光流动,让人想起阳春三月里柳绿花红,春色潋滟。
跟他那极有力量的手一般,简直漂亮得反常。
“闹洞房啦!”一声欢快的叫喊刚刚落地,房门便被人一把推开,“闹房闹房,越闹越喜!”
谢晚宁佯装害羞,正欲起身离开,却不防被人按了一把,坐在许淮沅身边。
“哎哟!”一个贵妇人捂着脸偷笑,“少夫人怎生还害羞呢?”
谢晚宁面上还是那羞涩的笑意,然而手掌却滑腻一片——袖中血已浸到指尖,再这样下去,只怕要被人现。
她抬眸一扫。
房门大开,外面正是宾客盈门的时候,难保里面不会有燕王的眼线,若是暴露身份,只怕现在的她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身侧,许淮沅又咳了起来,他边咳嗽,边摇摇晃晃,似乎坐也坐不稳,边咳边往她肩上靠,“娘子,借为夫靠一下……”
谢晚宁呼吸一窒。
这病秧子怎么偏往她伤口压?!
血渗出喜服,将肩膀濡湿,许淮沅……只怕现下是沾了满脸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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