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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呼,一吸。
“快五点了。”张奶奶缓缓开口,已经看出老同事手里捧着的,款式正是汪明月那个“没必要再修”的扇子。
“忙完这一点,你先走吧。”
“明天又不是不过来。”
“明天再做明天的事。”
张奶奶没有走,坐在同事身边,重新拿起鱼线,拿起一把还没开始穿线的扇子。
老山檀、澳檀、红檀、绿檀、沉香……独没有汪明月拿来那把扇子的材质。
当年的香木扇,有用机器烫花的,也有手工做的,只是自打这个世纪就没再出产。
张奶奶挨着老同事,看着那把熟悉又陌生的扇子——夕阳的铺陈下,新生的华发藏到了染好的黑发里,两个老人家的目光柔和而有力,把早准备好的花纹烙在扇子上。
谁都知道这比买卖不值得。甚至到最后无论是厂里,还是几个耗时费力的老人家,能象征性的和汪明月要上二十就不错。
可张奶奶和几个老同事,就是想维护好汪明月母女两个这份难得的记忆。
“那小姑娘专门找过来,也是难得,”
“是啊,难得。”张奶奶一边应声,心却像是这随风漫散开的木香一样,缓缓的推开了联想的思绪。
难得的到底是什么?自己这群人守护的,又只是汪明月母女两个的记忆么?
其实是自己的,是属于他们这代人难忘的回忆。
“难得啊,如果不是这个小姑娘,都快忘了还有那么一段过去。”忘是不可能忘的,只是那段在当年看起来可歌可泣,又了不得的过往,放在现在似乎也显得稀松平常——于是张奶奶这群人,便很少会主动提起来。
想起那个时候赶工,造出新花样,拓展新产品……那时候的“新”都早已经成了如今的“旧”。
;他们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也都已经两鬓斑白,从刚来场子里的新人,到如今看着厂子里来了一代又一代的新人。
提起记忆,风就不再掩藏两个人藏进深处的白发,丝丝缕缕的飘出来,被落日最后一点金光照映成了根根金丝。
便从“旧”成了岁月和时光的勋章。
“你这头发要重新染染了,白头发都明显了!”
年纪大了,可老人家还赶时髦,一定要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不服老!
“不染了,上次我就说这次再长出白头发就不染了。”
“与其看着刚染好就长出白头发来心烦,还不如根本就不染……我想了,现在岁数也不小了,该接受自己老了这个事实。”
张奶奶已经有大半年时间没染头发了,剪发也从专门出去变成自己随便剪上两剪子,看着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是了。
唯一没有变的,就是每天早上起来比来上班的员工还早的到了厂里,坐在那坐了几十年,厂里还专门为他们留着的工位——其实就是一把被坐包浆了的木椅子——坐在上面做,做了几十年如一日的工作。
“现在还能干点什么。”
“等到真的做不了了,那才是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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